乾隆步伐匆忙而凌乱的回到后殿,走到盥洗架前,盯着自己沾满药液的手指发呆。
少年绯红的脸颊,因疼痛而泛着水汽的清亮双眸不断在他脑海里打转。那青青紫紫的瘀痕衬在少年洁白莹润的完美肌肤之上,有种诡异的凌虐美感。当他的双手在那些热辣红肿的伤处游走,少年舒适的低吟声如一枚火星,瞬间点燃了周遭的空气,那伤口的热度刹那间升高,简直要焚烧起来,通过少年的皮肤迅速传到他的指尖上,再从指尖游遍全身。
乾隆沉迷在刚才的回忆中,耳边仿佛又依稀听见少年性·感的呻·吟声,伴着这回忆,帝王敛上眼睑,掩住晦暗滚烫,似要着火的一双眸子,指尖不自觉的相互摩挲着,又开始微微的发起烫来,温度越来越炙热。
“皇上,让奴婢伺候您净手吧。”殿内守职的一名宫·女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帝王身前的盥洗架上,然后屈膝行礼,打断了他的回忆。
被宫女的话唤回神智,乾隆僵硬的垂下手,将指尖笼到袖中,转头看去,瞟见盥洗架上冒着白色雾气的一盆热水,他轻轻皱眉,“下去,换一盆冷水上来。”他的指尖滚烫如烙铁,急需降温。
“是,奴婢这就去换。”那宫·女听见帝王的命令,再次行礼后起身,快速的换了一盆冷水进来。
“不用你伺候了,边儿去吧。”乾隆摆手,挥退欲上前帮忙的宫·女,动作带着几分急切的将指尖浸入冰冷的水中,水面没过手掌,他双臂颤了颤,而后长长叹了口气。
半分钟后,他将浸泡的冰凉的手拿出来,擦干,指尖互相摩挲一下,感觉慑人的温度已经褪去。那些炙热,驿动,渴望,果然都是幻觉。帝王默默想到,释然的同时,心中隐隐带着的几丝失落,被他强制性的忽略了。
换好常服,从后殿出来,派去调查的两名侍卫已经回来了,正恭敬的站在殿中,等候帝王传讯。乾隆反射性的向已经安置在主位左手边椅子上的少年看去,见他展眉敛目,表情平静,这才嘴角带起一抹安心的笑容,大步朝殿上主位走去。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圣安。”见到虎步龙行而来的帝王,克善和两名侍卫连忙半跪着行礼。
“起来。”见少年从椅子上起身,跨出两步同侍卫站在一列给自己下跪请安,乾隆皱眉,快速叫起。
“克善,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过来坐着。”朝同侍卫站在一处的少年颔首示意,乾隆指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克善点头答应,也不拘谨,自然的走到帝王身边坐下。
看见俊秀的少年步步朝自己走近,一派坦然安闲的坐到自己身边,乾隆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待少年安置好了,这才看向两名侍卫,“世子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听见乾隆略带着怒气的问话,克善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再没有刚才的一丝紧张或忧虑。事情既已经发生了,结果如何已无所谓,总归是要面对的。好在他的便宜父母刚刚殉国,为他博了个忠烈遗孤的称号,杀头还不至于,最坏也就是贬为庶民罢了。只要命还在,被打落尘埃,他也一样能够重新站起来。
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建设,他面容平静的垂眸,盯着自己的脚面,默默听两名侍卫回禀情况。
还好,总算这次克善世子还有些运气,情况并没有如他想象的糟糕。
乾隆最初只认为这顶多是一起小孩之间的纠纷,因此也没有派什么专业人士去调查。两名侍卫也是同样的想法,到了上书房问过,没发现特殊情况就直接找上了将军府。由于将军府早被清理了一遍,最隐晦的部分被抹去,‘新月格格因生日宴被取消而大闹世子房间’的事情因没有特意掩盖,被府中下人传的沸沸扬扬,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将明面上的事问了个一清二楚,自以为完成任务,连忙回来复命。
克善面无表情的听着两名侍卫详细的禀报,心缓慢回落,悄然垂下的脸上扬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容。
乾隆边听着两名侍卫的回禀,内心的火苗边腾腾燃烧起来。他频频看向身边的少年,见他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显得尤为孤寂落寞,内里止不住一阵心疼。
“岂有此理!孝期作乐,作乐不成竟迁怒加害幼弟?这个新月简直太荒唐了!”听完奏报,乾隆勃然大怒,将身下的椅子扶手拍的震天响,“去,传新月和努达海进宫,朕要亲自问罪。”
两名侍卫接到命令,连忙倒退着出了养心殿,匆匆去将军府叫人。
“克善,他他拉府荒唐如斯,朕很不放心。你以后还是呆在宫里吧,如何?”想到努达海的一双荒唐儿女,乾隆拧眉。克善是个乖巧的,还是朕看上的好苗子,不能被这些人给掰歪了。
“奴才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克善听见帝王的询问,怔了怔,几乎不用考虑就马上点头答应了。
“好。你以后就去阿哥所住吧,朕这就带你去坤宁宫,让皇后给你安排。至于将军府,就不用回去了,你的东西朕会派人收拾好带进宫来。”见少年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丝毫没有第一次面圣时的不情不愿和惧怕,乾隆心里说不出的偎贴,连忙将善后事宜都一一交代清楚。
两人达成一致,乾隆心情转好一点,马上带着少年走出养心殿,直奔皇后宫里,让皇后安排他日后的吃穿用度。
克善紧紧跟在大步而行的帝王身后往坤宁宫走去,心里有种因祸得福的侥幸和安定。魂穿过来后,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也就罢了,偏偏身边还有一个随时随地会拖他后腿的姐姐,说没有一点迷茫不安那是骗人的,所有一切可以被利用来保全自己的东西,他都不能错过,都会想尽办法握在掌心。眼下,他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抓住了命运的一片衣角,他能依仗、凭借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的看重信赖,为自己谋求一个安身的位置,高贵的位置,不会被人肆意践踏的位置。
也许,在一些人眼里,皇宫是龙潭虎穴,是深不可测,可对现如今他的身份处境,对历经两世,无时无刻不浸·淫在阴谋诡计和暗算利用中的世子来说,进宫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皇宫复杂的环境不但不会让他畏惧,反倒有种久违的熟悉感。若真让他天长日久的在那个‘无拘无束’的将军府住下去,他迟早会被那些脑残逼的崩溃。
坤宁宫
今儿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甚至还没到晚上,因此,看见大步走进殿来的帝王,皇后有些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圣安!”大片的宫·女、嬷嬷齐齐拜倒,提醒了呆怔中的皇后,她连忙收拾好脸上惊愕的表情,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不知皇上这个时辰来找臣妾是因为何事?”皇后颇有自知之明的问道。
“克善见过娘娘,娘娘金安。”侧身避过皇后福礼的克善这时候才从高大的帝王身后冒出来,给皇后见礼,不小心打断了皇后出口的询问。
“克善也来啦。”皇后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小少年,没有惊讶,慈爱的招了招手。
“今日朕来找皇后,正是为了克善的事。”乾隆看一眼身边面容恬静的小少年,深邃眼底浮上浅浅的温柔,像流星一样快速滑过,又快速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哦?”皇后面露疑惑,不知少年能有什么大事,竟能劳动皇上亲自出马。
乾隆将皇后明显的疑惑尽收眼底,转而去看身边的少年,面露为难。当着少年的面编排新月,还让皇后狠狠申饬她一番,好像不太合适吧?
皇后看见帝王的为难,心领神会,慈爱的转头看向少年,“克善,永璂刚才还跟我念叨着今日的功课有些难,你若无事,不如去阿哥所同他一起交流交流?”
“克善正有此意。谢娘娘提醒。”知道两人要商量自己的事,在一边旁听也不自在,克善见机,连忙接下皇后的暗示,退出坤宁宫后,径直往阿哥所走去。
待他出了殿门,走的远了。乾隆强压着怒火将调查来的情况向皇后复述一遍。
“竟有这种事?这新月格格上次看着,虽然多愁善感了点,倒不像是那么不孝的孩子。多半还是他他拉将军的两个孩子撺掇的。”皇后深深皱眉,对听到的事情表示十二万分的惊讶。她还从来没见过能在家破人亡后若无其事的举办生日宴会,寻欢作乐的人。
“不管是谁撺掇谁,总之克善不能再在他他拉府上住了。他是个可塑之才,很得朕的心意,朕不希望他被带坏了。日后,克善就住在阿哥所,一切吃穿用度等同皇子,皇后你帮着安排一下吧。”乾隆对皇后的说法不以为然,他不关心那些曲折,只想着将克善摘出他他拉府这一片糟心之地,快快接进宫来。
“是,皇上放心,世子的事,臣妾一定会办的妥妥的。”皇后见到帝王提起世子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再加上‘吃穿用度等同皇子’的要求,心里微微一颤,连忙开口保证。
“很好。克善的事就交给皇后了。至于那个新月,等会儿她来了,皇后务必要好好教教她规矩。克善在,端王府就在,她一个女人,日后还得依靠克善过活。她若再肆意妄为,坏了清誉,不说日后找个得力的夫家帮衬克善,单是活着,也是对克善的拖累,朕日后必不容她!零零总总,皇后都要给她说个清楚明白。”想到克善如今无依无靠的情况,对于自己看对了眼的人,乾隆向来是不吝关心的,此时已经开始为克善的将来考虑了,不厌其烦的对着皇后细细交待。
至于打压异姓王,克善如今的依仗只有自己,将他培养出来,就算日后再册封端郡王,那也是自己的嫡系亲信,他只会紧紧依靠在自己身边。想到这样的前景,帝王微眯起黑沉的双眸,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满足感。
帝后二人合计出了具体章程后,殿外来人通报:他他拉将军已经偕同新月格格在养心殿外等候了。
乾隆听了禀报,挥别皇后,往养心殿而去。皇后看着帝王远去的背影,表情复杂。
“娘娘,真了不得!这才几天?皇上竟然已经这样看重克善世子了!为世子考虑的时候,那可真是设身处地,面面俱到啊!”容嬷嬷紧走几步,站到皇后身边,瞪大一双牛眼,赞叹的咂嘴。
“呵~~有些人,合了缘法,一眼就能喜欢上,无关时间长短,无关亲疏远近。何况世子进退有度,玲珑剔透,璞玉浑金,又生了个万中无一的好相貌。这样的人,谁能不欣赏?就是本宫,最近每每看见世子也是欢喜的紧,他以前如何,如今竟是记不大清楚了。”话落,皇后长长的喟叹一声。
“这样也好。世子是十二阿哥的伴读,进宫后,理当安排在十二阿哥身边,日后对十二阿哥多有助益。”容嬷嬷眼珠子一转,满脸的褶子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
皇后打眼看去,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坤宁宫里一时间透出一股子难得的松快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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