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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汤药刚刚流入楚洛衣的嘴里时,却听见帘子外忽然大喝一声:“住手!”
北流云的手一抖,汤药洒出来了不少。
神龙宗的大夫此刻顾不得旁的,许是因为太过心急,竟然直接闯入了帘子里。
看着北流云手中的汤药,大夫上前一把夺去:“这还魂草有问题!”
北流云的手一抖,眼底带着一抹疯狂。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大夫咽了口吐沫,看着楚洛衣嘴边的汁液,连忙道:“快让娘娘将这汤药吐出来。”
女大夫将他推了出去道:“你确定?”
神龙宗的大夫点点头道:“你们看那匹马。”
营帐外的马依旧站立在原地,只是有些暴躁,不断的在原地践踏着灰尘。
几人不解道:“这匹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大夫摇头道:“不,它是一匹伤马,按照道理来说,服用下这种昂贵的草药之后,应该会有些效果,事实上确实如此,可是你们仔细看看,这匹马的眼底有些狂躁,血丝蔓延,整个人焦躁不安,就好似中了毒一样。”
闻言,几人仔细看了看,确实能感受到这匹马的呼吸有些一样,急促,匆忙,沉重。
“将那熬制好的汤药取来一试便知。”
很快,有人将那碗汤药取来喂给这匹伤马。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匹马在服用下之后没多久,便哄然倒地,眼角中留着血迹。
几人皆是惊心不已,看着被马倒在地上所溅起的尘埃,一时间心中一阵后怕。
他们都已经如此谨慎和小心,没想到这还魂草竟然真的会有问题。
只是这欧阳千城未免太过舍得,拿如此昂贵的草药只为了要楚洛衣一条命。
“这欧阳千城实在阴险,难怪会舍得送来如此昂贵的草药,原来真的避开了我们在草药中下了剧毒。”
“到底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神龙宗的大夫想了想之后开口道:“我想,也许他下毒的手段并不难,只是使得草身的某个部位沾染上剧毒,如此我们在检查的时候,若是没有挑选到沾染剧毒的地方,那么便会采用这株草药,一旦决定采用这株草药之后,便不会再怀疑这株草药是否有毒。”
几人一时间顿悟,如此一来,也恰恰解释了为何他们之前采用了这么多种方法检测,皆是没有发现这还魂草之上有毒,反而是在熬制好汤药之后喂给马匹,马匹倒是哄然倒地。
“洛洛,洛洛!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北流云忽然惊慌失措的开口。
女大夫连忙跑了进去,却瞧见此刻楚洛衣好似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痛楚,头上豆大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看来是刚刚服用下的汤药起了作用。”女大夫沉声道。
北流云红着眼睛道:“只有一滴,她不过只服用下了一滴,而且在你们阻止的时候便已经吐了出来!怎么会出事,怎么会出事!”
大夫一时也觉得心中堵的难受,点头道:“若非如此,此刻她怕是早就没有命在了。”
北流云紧紧捏住楚洛衣的手,咬牙切齿的开口道:“欧阳千城,我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楚洛衣紧紧捏着北流云的手,心中也是一片荒凉。
原本他们都期盼着这株还魂草能够让她逃离这场劫难,却不想,希望之后更带来了深深的绝望。
“现在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北流云看着脸色如纸的楚洛衣,对着几位大夫吼道,此刻,他整个人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可是眼下这种情景,大夫们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所有能用的汤药都已经尝试过了,可是却没有半点作用。
如今依照楚洛衣的状况,若是再开些旁的药物,怕就是会伤及腹中的孩子了。
整座营帐里寂静的让人觉得心酸,只剩下北流云如虎似狼般的咆哮。
楚洛衣费力的捏了捏他的手,北流云眼中噙着泪珠靠近楚洛衣的嘴边,听着她在说些什么。
“我..我曾..曾听闻...有..有一种古法..可以剖宫..剖宫后..将孩子..取出..”楚洛衣吞吞吐吐的说道,一句话好似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北流云身形一阵,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不!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因为屋子里实在是太过寂静,所以纵然楚洛衣的声音很低,还是有不少人清楚的听见。
只是,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疯狂和难以想象的。
毕竟,这种办法就相当于将一个活人开膛破肚,哪里还有命活?
楚洛衣颤抖着抬起手,抚上北流云的脸颊,而后干涸的唇动了动:“求你..”
那些在眼圈中噙着的泪水,终究在这一刻汹涌成河,北流云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温热潮湿的泪水顺着脖颈滴落在楚洛衣的脸上,让她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舍。
慕青侧过头,抹着眼泪,帘子外的铁血汉子们,一时间也都红了眼,觉得鼻子发酸。
北流云紧紧的搂着楚洛衣,拼命的摇着头:“我不..我不..我不同意..我是不会同意的..你答应过要陪我白头偕老的..你答应过我的...”
“你这个骗子..骗子..我不要孩子了..我们不要孩子了...洛洛..你快起来好不好...”北流云整个人失声痛哭,平日里所有的高傲尽数消散。
此刻的他就像是个痛失所爱的孩子,明明知道一切无法挽回,却站在原地,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楚洛衣轻轻抚着他的脸颊,想要帮他擦拭掉眼底的泪珠,只是却觉得越来越困,越来越疲惫。
也许,她真的累了,该好好休息了。
一切,好似又回到当年她在北燕的监牢里醒来,而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乘坐着拥挤的马车停在了北燕皇宫的侧门前,她随着一群在监牢中走出的少女们,一起踏入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她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她面前走过,落魄隐忍的北流云,白衣胜雪的北流雪,刚烈善良的北流海,逐渐老去的北燕帝。
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正艳,华清池里的水也依然澄澈。
满身脂粉香气的玲珑少女们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切,都好像就在昨日。
眼见着楚洛衣的意识越来越浑浊,整座营帐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每个人心中都觉得有些酸涩,没有想到,本是一件好事,最后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女大夫咬咬牙开口道:“不若就按照主子说的吧,剖宫吧。”
“你说什么?”北流云红着眼睛反问道,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大夫踉跄着后退一步,却坚持道:“虽然我不曾用过这种办法,但是古书上确实有过这种先例,如今主子已经快要不行了,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无论是她还是腹中的孩子,都只会命丧黄泉,既然最坏的情况已经如此,何不去试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话让北流云冷静了几分,看着桌子上脸色惨白的楚洛衣,似乎已经逐渐没了生气,当机立断道:“你有几分把握?”
大夫思索了片刻,最后摇摇头。
几人的眸子皆是一暗,这是意味着没有把握么?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什么把握,这种办法虽然在古书上有所记载,但是并不常见。
而且纵然可行,大多也不被人们所接受,因此,鲜少有人真的仔细去研究过这种方法。
当初,她曾偶然见过,因为觉得震撼和不可思议,倒是研究过一些,只是现世之中,确实是难以有实现的机会,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她也不过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毕竟眼下主子的情况实在已经是最糟糕不过了。
北流云站直了身子,深深凝视了床上的楚洛衣一眼,最后不舍得抽回目光。
对着大夫道:“拜托了。”
大夫点点头:“我一定会拼尽全力。”
当即,在北流云的果断之下,女大夫便开始吩咐着其余几人帮助她准备一些外伤药,针线,已经精细的刀具。
因为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夫,所以几人配合起来倒是也很快,没多久,便已经准备就绪。
大夫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命产婆帮着楚洛衣褪掉衣衫。
手中的小刀锋利无比,在火上烧了许久之后,大夫已经准备动手。
将提前调制好的麻药给楚洛衣喂下一些,只是因为此刻楚洛衣所服用的药物实在是有些繁杂,她并未敢喂下太多。
“啊!”几名产婆发出一声惊呼,而后纷纷别过头,后退了几步。
大夫手中的刀片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颜色和象牙白般的肌肤形成冲击性的对比。
大夫的手一直在抖,屏住呼吸,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楚洛衣的肚子。
北流云坐在帘子之外,手也是在抖个不停,一双流云涣散的程度不比楚洛衣好,整个人好似沉浸在某种恐惧之中,听见产婆的惊呼声之后,整张脸瞬间惨白了几分,没有一丝血色。
老国丈看着北流云,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北流云茫然无措的抬起头,看着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国丈,喃喃的唤了句:“外公。”
老国丈鼻子一酸,一大把的年纪险些流下眼泪来,一面拍着他的肩头一面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短短的瞬间,却显得格外的漫长。
此刻的楚洛衣整个人已经处在昏迷之中,只是随着刀的落下,却还是皱着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呢喃。
她每动一下,那名大夫的心也就随着抖一下,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迹,第一次心中发毛。
半个时辰之后,营帐里终于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