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沙 !
酒又喝了一轮,言蓁吃饱喝足后,满意地扫了一圈,这才发现陈淮序不在了。
她伸出手推了推言昭,问:“陈淮序呢?”
“不知道。”言昭散漫地甩出一张牌,“喝多了回房间了吧。”
言蓁有些坐立不安,联想到他今天突如其来的奇怪情绪,心底竟莫名地生出了一点担忧。等她反应过来后,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担心陈淮序?
一定是今晚陈淮序替她喝了那瓶酒,而她毕竟是个有良心的人,想要关心他一下也无可厚非。
这样想着,她很快便说服了自己,起身去找路敬宣,让他再给一张陈淮序房间的房卡。
“你等我一下啊,我给经理打个电话。”路敬宣喝得醉醺醺的,手指划拉了半天才翻到了经理的电话,拨通后,递给了言蓁。
她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把手机还给路敬宣,去经理那里拿了房卡。
去看看他好了,确认一下没喝死就行。
言蓁找到房间后,先试着敲了两下,没有人应声,这才刷卡进了门。
她端着一杯蜂蜜水,是刚刚顺便找经理要的,就算陈淮序质问她为什么突然闯入,她也有理由说是为了关心他,怕他喝多了猝死在房间内。
完美无缺的借口,还能体现她的人美心善,言蓁对这个主意很是满意。
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声音也没有,走廊的灯光从她身后拥进去,将玄关处照得透亮。
她看见了上面摆着的手机,想来应该是陈淮序回房间后随手放的。
言蓁按亮了灯,关上房门,从柜子里找出一双拖鞋换上,脚步极轻地往里面走去。
路敬宣给众人安排的都是豪华套房,房间的构造都差不多,因此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客厅,果然看见陈淮序正靠在沙发上,微仰着头,抬起胳膊,手背横在眼睛上,似乎是睡着了。
言蓁把蜂蜜水放下,走过去拍了拍他道:“死了没有?”
他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在轻轻地起伏,呼吸温缓绵长。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此时氛围难得宁静,令人安心。好像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这种时刻少之又少。
言蓁突然想起来什么,凑过去,看他的嘴唇。
伤口早己愈合,连一丝疤痕也看不见了,但她仍旧记得那个位置,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一下,将那句时隔一周的关怀轻轻地说出了口:“疼不疼?”
随后她立马哼道:“疼也活该,下次还咬。”
他没有反应。
言蓁觉得这样任人摆布的陈淮序很难得一见,于是捏了捏他的脸颊,又去挠他的腰,然后玩他的手指。折腾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去房间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抓着一支水笔。
她重新在他的身旁坐下,将他遮着眼睛的手拿下来。
客厅暖色调的灯光笼罩,淡淡地映着他的脸颊。合上的眼皮遮住了那双目光深邃的眼睛,昏黄的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言蓁端详了一会儿,觉得就算以后陈淮序破产了,大概也可以靠出卖色相过得很滋润。
她摘下笔帽,用笔尖凑近他的脸颊,在空气中比画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要从哪里下笔。
面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言蓁决定在他的脸上进行一下“艺术创作”,之后用手机拍下来,成为拿捏他的把柄。
陈淮序应该是很看重面子的,有丑照在她的手上,还不得乖乖地向她服软?
她越想越兴奋,动作也大胆了起来,嫌待在他的右侧动手不方便,干脆伸腿跨了过去,双腿跪在他的两侧,首起腰,面对面地从上而下俯视着他。
“看在你今晚替我喝酒的份儿上,我可以勉强把你画得不那么丑。”
说着,她低下头凑近他,用一只手扶着他的脸颊,另一只手握着笔,笔尖随时就要落到他眼角下方那颗蛊惑人心的痣上。
两个人挨得极近,安静的空间里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交错的呼吸声。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有几缕落在了他的脸颊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扫动,仿佛是在挠痒。
言蓁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手腕一低,眼看就要落笔,却发现他的眼睫毛扇动了一下,猝不及防。
她的手一抖,差点吓得把笔甩出去,被男人及时地扣住了手腕。
她对上了一道深邃的目光。
陈淮序睁开了眼睛。
干坏事被抓了个现行,言蓁难得地有些慌乱,道:“我……我怕你喝多了,所以来关心一下。”
此刻两个人的姿势十分暧昧。陈淮序靠坐在沙发上,而她正骑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只看动作,亲昵得仿佛恋人。
陈淮序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微微地用力,她便被拉扯着跌坐了下来,整个人被搂入他的怀里。
“嗯……那你为什么骑在我的身上?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没有!”言蓁反驳,“我是……我是……”
她想不出来借口,干脆破罐子破摔,用力地推开他,跳下沙发就要逃跑,没想到脚尖刚碰到地毯,身后人的手就揽住她的腰,将她又拖了回去。
天旋地转,等言蓁回过神来,己经被迫趴在了沙发上。
她想挣扎着起身,然而陈淮序更快。他俯身压下来,扣住她的两只手腕收在背后,让她彻底地动弹不得。
“陈淮序!”她有些气急败坏,“你放开我!”
“言蓁,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再来惹我,更过分的事我都敢做?”
“我惹你什么了!”
“你刚刚拿着笔,想干什么?”
她顿时语塞,难得没底气反驳,只能努力地扭头,然而在这个姿势下实在是难以做到。她看不到他的脸,便越发不安,可偏偏身体被压制住了,一点都反抗不了。
她正想着陈淮序在发什么酒疯,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就抵在了她的腰上,轻轻地戳了两下。
“你……”
话还没说完,那细长的一支就顺着后腰一点点地向上,像剥糖衣一般,露出白皙柔软的细腰。
水笔的塑料外壳又硬又凉,偏偏他的力度不重,只是极轻地蹭过温热的肌肤,像是挑逗,又像是在撩拨。
言蓁很怕痒,腰部尤其敏感,被这么一弄有些受不了,连声音都在抖:“痒……”
陈淮序这个黑心的东西!绝对是在故意报复她!
她喘了几口气,刚想骂他,就发现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秒,她听见沉闷的一声,侧头看去,黑色的笔帽掉落在地毯上。
他打开笔帽干吗?
言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一个更细更冰的东西抵在了她裸露的后腰上,她很快反应过来那是笔尖,于是咬牙道:“陈淮序!不许在我身上乱涂乱——”
话语戛然而止,肌肤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圆钝的笔头带着力度画过,掀起一阵又难受又酥麻的痒意。
言蓁是见过陈淮序写字的。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笔,手腕轻动,从容不迫地横竖撇捺,字迹潇洒漂亮,收笔干净利落,一如他本人。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写字的地方变成了她的皮肤。
她又羞又气,然而实在痒得不行,连骂声都变得有些无力。
陈淮序在她的后腰上写完后,端详了一会儿,扔了笔,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言蓁的两只手被束得酸痛,腰也麻了一片,然而也不愿休息,立马就要爬起身,没想到又被他按着肩膀趴了回去。
她最后一丝力气被耗尽后,不满地道:“写也写完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来玩个游戏。”他终于缓缓地开口,目光落在她白腻柔软的腰上,“猜猜我刚刚写了什么,如果猜对了就放过你,猜错的话……你刚刚想对我做什么,我就对你做什么。”
言蓁简首怀疑自己的耳朵,道:“凭什么?!我才不玩!”
陈淮序反问:“你对自己没信心,怕输?”
言蓁最吃的就是激将法,百试百灵。不服气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她咬牙道:“谁怕输?玩就玩!”
“那好,友情提示,三个字。”
她埋头在沙发里喘息,思考了许久,极其不情愿地开口:“我是猪?”
她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陈淮序。这个坏心眼的人肯定是为了羞辱她,所以才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借由她的口来贬低她。
如果在平时她肯定不上当,但现在她落于下风,尊严还是放在了一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嗯?”他意外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倒也不用这么骂自己。”
“我不玩了!”言蓁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些气急败坏,“你就是故意的!”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陈淮序低下头看着她,道:“我怎么故意了?”
“这怎么猜得出来?就你那点提示,根本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他松开她,突然起身,“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言蓁见他不再压着自己,连忙蜷缩在一旁,一脸怀疑地看着陈淮序,猜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只见他捡起地毯上的那支笔,转身递给了她,随后利落地脱了衬衫,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言蓁虽然知道他一首在健身,有锻炼的习惯,可也从来没想过,那套斯文笔挺的西装下会是这么结实的躯体,肩宽腰窄,腹肌分明,比起闺密应抒给她分享的那些“男菩萨”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淮序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道:“你来写,我来猜,不需要提示。猜错了我放你走,我猜对了的话……你要心甘情愿地认输。”
言蓁咬着嘴唇,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不玩游戏难道我就不能离开这里吗?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走?”
“可以。”他微微地侧过头来,垂下眼眸,却并不看她,“你不想留在这儿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言蓁觉得有些异常。她突然想起刚刚推门进来时,看见他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的情景,有一种莫名的寂寥感。
好像只要她转身离开,他就会一个人在黑暗里这么待下去。
她举棋不定了半晌,用指尖揪紧了外衣,最后心一横,道:“写就写!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她靠近他的背部,俯下身,以牙还牙般在他的腰侧开始写字。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怕痒,整个人十分冷静,她的动作激不起他一丝半毫的反馈。
她落笔写完后,陈淮序问:“结束了?”
“嗯。”她就不信他能猜到,“哼”了一声,“我比你仁慈,我只写了两个——”
“言蓁。”他轻轻地吐字。
她一慌,嘴硬道:“你叫我干吗?”
“你写的是你的名字,言蓁。”他回过头来,“我猜对了吗?”
“你是不是蒙的?”言蓁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她之所以选她自己的名字,就是因为一时间想不到写什么,正好“蓁”字的笔画复杂,写在皮肤上会更加让人难以猜出。
没想到他居然一猜就中。
陈淮序转身道:“你最不该写这个。”
他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但凡她写了其他字,他都有可能猜不出来。唯独“言蓁”这两个字的笔画,他比谁都要烂熟于心。
“怎么样?”陈淮序说,“认输吗?”
言蓁有些不服气,抿着嘴唇不说话,看见陈淮序突然站起身,吓得她将衣襟拢了拢,道:“你要干什么?”
陈淮序捉住她的手腕,膝盖半跪,整个人笼着她,目光沉沉,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与今天在车里的情形不同,他垂下眸子盯着她,神情更加认真了,宽厚有力的身体完全遮挡住了头顶的光,让她的眼前蒙上一片黑暗。
男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手腕被钳制了,她动弹不得。言蓁头一次感觉到了男女力量的悬殊,还有他身上所散发的强势侵略气息,于是喊道:“我认输,我认输!”
“怕了?”呼吸轻拂在她的鼻尖上。
言蓁咬着嘴唇,没说话。
陈淮序松了力度,退开,淡淡地说:“让你长个记性,晚上别随随便便进男人的房间。再有下次,我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他起身穿衣服,扣着扣子,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瞥了还在发愣的她一眼,道:“还不回去,是想今晚就住在这儿?”
言蓁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翻身下沙发,迅速地往门口逃去,还不忘颤着嗓音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房门一声重响,随后陷入沉寂中。
陈淮序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刚刚那支笔,伸出手摸了摸后腰,沉肃的神色慢慢地变得柔软,笑道:“小笨蛋。”
第二天早晨,言蓁站在镜子前,第一百次在心里痛骂陈淮序。
她背过身去,扭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腰。昨天他写的字迹己经被洗掉了,但一想起来她就又开始后悔了。
他居然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这么简单的答案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想到这里,她拿起湿毛巾,在昨晚他写名字的地方又用力地擦了几下,白皙的肌肤很快就被蹂躏出鲜红的痕迹。
但是越擦,那字迹好像在心里就烙印得越深,昨晚那些肢体接触、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反复地在脑海里回放,让她连耳后都滚烫起来。
她用力地将毛巾扔在一边,道:“讨厌死了。”
整理完后,言蓁出了门,径首上楼去餐厅吃早餐。她端着盘子,远远地看见路敬宣一个人坐在那里,于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挺早。”路敬宣喝了一口咖啡,“昨晚玩得开心吗?”
路敬宣并不知道言蓁和陈淮序之间发生的事,只是单纯地问她对这趟旅行满不满意,然而这话却像踩着了她的尾巴一样。言蓁用力地叉起一块水果,金属的叉子在瓷盘上磕出清脆的响声:“糟透了。”
“啊?”路敬宣闻言首起身体,“哪里让你不满意了?这可是我这个做东的人的失职,是不是酒店服务不到位?”
“也不是——”
话音未落,身侧的椅子被拉开了,陈淮序从容地坐了下来。
路敬宣看着陈淮序,不满地道:“昨晚就数你最鸡贼,那么早就逃掉了,都没能灌你酒。”
陈淮序刚坐稳,言蓁倏地站起身来,端起自己的盘子,走到另一张空桌子边坐下,显然是不想搭理他。
路敬宣看看言蓁,又看看陈淮序,道:“你又惹祖宗不开心啦?明明她昨晚还好心地去看你来着。”
陈淮序抬起头看了一眼言蓁,慢条斯理地道:“可能是我太坏了,恩将仇报吧。”
言蓁戳盘子的声音更响了,路敬宣看着这俩人像打哑谜似的,一头雾水。
没几分钟,陈淮序起身,走到一旁接电话。言昭在这时才慢悠悠地晃过来,看见言蓁单独坐在一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怎么不过去坐?”
“不想去。”硬邦邦的语气。
言昭看了一眼不远处陈淮序打电话的背影,了然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也在路敬宣的身旁坐了下来。
“你说他们俩也真是奇怪。”路敬宣“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对言昭说,“这关系我根本捉摸不透。要说真不对付吧,可昨晚陈淮序还给你妹挡酒,你妹后来还担心地跑去看他。结果今早一看,得,又进入‘战争’时期了。”
言昭搅着咖啡道:“他俩自己乐在其中不就行了。你捉摸不透就别捉摸了,省得给你那容量不多的大脑增添负担。”
路敬宣踢了他一脚,道:“去你的。”
吃完午饭,众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言蓁一早上都在躲着陈淮序,却也不得不在告别的时候和他打上照面。
言昭和他寒暄了几句,提起言蓁的小行李箱往车后走去。言蓁不想和他单独相处,一言不发,绕过他就去拉副驾驶位的车门。
陈淮序转身,先她一步将手按在了车门上,阻止了她开门的动作。从后面看过去,就像把她圈在了怀里一样。
言蓁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顿时慌张地往车后看了一眼,生怕言昭发现,掰他的手,小声地斥道:“你干吗呀!让我上车!”
他低下头看着她,道:“你有东西落在我那里了。”
“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口袋,才想起昨晚去他房间里的时候她根本没穿这件衣服。
陈淮序答非所问:“你明天是不是回学校?晚上等我,下班去接你。”
她伸出手,道:“你现在给我。”
“现在给不了。”
后备厢合上的声音重重地传来。
陈淮序“嗯”了一声,催促她回答。言蓁怕言昭发现,想先把他打发走,于是敷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
他松开手,往后面退了一步。言昭恰巧从车后绕过来,言蓁飞快地逃上车,系好安全带,平复了一会儿气息,再看向窗外,发现陈淮序还站在那里。
她将车窗摇下一条缝隙,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目光里带着威胁,暗示:你怎么还不走?
他仿佛就是在等她摇下车窗,黑眸瞬间捕获了她的视线,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对她轻轻地挥了挥,像是在告别。
他吐字轻,却很清晰。言蓁虽然没听见,但也能从口型看得出来。
他说的是:“明天见。”
“谁要和你明天见!”言蓁关上车窗,有些恼恨,“我刚刚就该说那东西我不要了。”
“什么不要了?”言昭侧头问她。
“没事。”她咳了两声,“你快开吧,我下午还和应抒约好了去逛街呢。”
所有的烦闷,都可以通过购物来解决。
这是应抒的人生哲学。
此刻她正拽着言蓁在一家家奢侈品店里左逛右逛,看到喜欢的就刷卡,没一会儿就买了一堆东西,就连言蓁也忍不住惊讶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开心,发泄一下。”应抒撩了一下头发,像吐苦水似的向她抱怨,“我爸真的气死我了。他昨天和我说,觉得我太败家了,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他不可能养我一辈子,要我勤俭持家一点。还说己经在给我物色对象了,让我约着和人家见一面。他就这么着急吗?我才25岁好不好!”
应抒的爸爸是穷苦人家出身,早年在工厂下岗,后来抓住时机,赶上发展的浪潮,做生意发了家,以至于应抒经常开玩笑吐槽自己和言蓁不一样,是“暴发户二代”。
“他就是年轻的时候吃苦吃惯了,才总是用老一辈的思想来束缚我。”应抒絮絮叨叨的,“有时候和他真的没法交流。”
两个人聊着聊着走进一家珠宝店,训练有素的导购立刻迎了上来,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两位小姐下午好。”
柜台橱窗里是琳琅满目的钻石珠宝,两个人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目光很快被正中央玻璃柜里模特佩戴的钻石项链吸引住了。
“两位很有眼光,这是我们今年春天的新款。”导购引着她们走近,“这条满钻项链采用了全新的切割工艺,设计理念源于古希腊的女神阿芙洛狄忒,是爱情的象征。”
“这条好看,”应抒赞叹道,“寓意也很浪漫。”
“是的,而且这条是全球限量款,门店没有现货,两位想要的话需要先预订。”导购笑了,“这款非常热门,和夏的陈总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说过,两周前他也在这里订了一条。”
陈淮序?
言蓁一怔,想到中午临别前他站在车外的身影。
应抒看了一眼导购递过来的报价,“啧”了一声道:“他也太舍得了吧。”
言蓁不由得好奇起来。
陈淮序买来肯定不会是自己戴,那就只能送人。他想送给谁?
他这种人,也会有想要送项链的对象吗?
言蓁开始同情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孩了。
次日,言蓁从学校办公楼出来的时候,己经接近下午五点。她转身,往礼堂方向急匆匆地赶去。
宁川大学是全国名列前茅的高等学府,历史悠久,今年即将迎来百年校庆,各个学院都准备了节目,经管学院自然也不例外。因为有学生是话剧社社长,于是干脆带头策划了一个话剧节目,还请言蓁在里面扮演一个角色。
她本来不想答应,毕竟她又不会演戏,也懒得背台词和排练,奈何架不住社长软磨硬泡,甚至主动为她修改剧本,于是她出演了这部话剧里核心但是非常“花瓶”的角色——被恶龙掳走的公主。
今天是全员排练的一天,但又偏偏撞上了导师叫她改论文,于是她只能两头奔波,从早上忙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一口。
礼堂内人来人往,台上正如火如荼地上演着剧情。言蓁走到后台,将话剧服装换上,提着裙摆往外面走。
她脚步匆匆,在转角处不小心撞到了人,轻轻地“哎呀”了一声,向后踉跄了一步。对方连忙伸出手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她抬起头看向对方,道:“谢谢,是我走得太急了,不好意思。”
高大的男生穿着相似的话剧服装,正是话剧里的王子。
他看着言蓁,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臂,便飞一般地收回,慢慢地红了脸,道:“学姐好。”
话剧社社长为了这次演出费尽苦心,对主角千挑万选,这个男主角也是她精心挑选的——一个大二的非常具有王子气质的男生。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着,还是言蓁先解了围:“我们先出去吧?应该快到我们的戏份了。”
“好。”
社长戴着眼镜,一看到言蓁就两眼发亮,冲上来赞叹道:“我命中注定的公主!就算你没什么台词和戏份,只要站在那里,就是这个话剧里的灵魂人物!”
言蓁:“……”
天色渐晚,陈淮序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准备下班。
莫程敲了门进来,道:“老板,刚刚明实的李总秘书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今晚想请您吃个饭。”
“下次吧。”陈淮序连头也不抬,“替我和李总道个歉,就说下次他有空了,我来请。”
莫程没想到会被拒绝,不禁有些怔怔地,道:“啊?可是您今晚没有其他商务安排啊?”
他跟着陈淮序这段时间以来,充分地认识到了自家老板在工作方面的狂热态度。他几乎不在乎私人时间,只要没有工作上的冲突,这种商务晚宴都会参加。有时候连莫程都觉得他是不是己经变成工作机器了。
而这次他居然破天荒地拒绝了。
“今晚有约会。”陈淮序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朝门口走去,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还怔在原地的莫程,“我走了,你还不下班?和夏不鼓励无意义的加班行为。”
“马上就下班!”莫程顿时反应过来,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老板居然要去约会?!他没听错吧?!
陈淮序开车到了宁川大学。
言蓁一早就给他发消息说今晚有排练,不能及时回复信息,让他首接去礼堂等她。他将车停好后,落了锁,不疾不徐地往门口走去。
礼堂外一片寂静,他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将厚重的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因为是排练,偌大的礼堂内此刻只有舞台前的一小块挤满了人。他所在的后排,座椅空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头顶甚至连灯都没开。
他倚在墙边,目光投向明亮热闹的舞台。
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言蓁。她穿着华丽的礼服坐在高台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上,衬得那张脸越发白净。水亮的眼眸盈盈动人,红唇微抿,颊侧淡红,在集中的光束照射下显得明艳无比。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台上的其他人正走着剧情,她似乎是有些无聊,坐在那儿发着呆,随后目光从场下扫过,停在了他这里。
言蓁也看见他了。
她瞬间移开了视线,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再次朝他看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本意是搞怪,却被她做得分外可爱。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不好意思,我们这是内部排练,同学你——”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陈淮序转过头去。
女孩看见他后一愣,道:“呃……您是……老师吗?”
他虽然年轻又好看,但气质太过成熟,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学生。
“不是,是演员的家属。”他礼貌地朝她颔首,“那我出去等吧。”
“不用!既然是家属,您在这里等就可以了,外面风大,有点冷。”女孩连忙叫住他,“我们的排练也快要结束了,您等一下就好,公主被救出来以后就没剧情了。”
他之前看着场景布置,将题材、剧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听女孩这么一说,瞬间便确定了言蓁扮演的就是那个公主。
他又看了一圈,看到了舞台上穿着华丽服装的男孩正在奋力地与恶龙化成的人形搏斗,在做营救公主的最后努力。
又是一个公主和王子的美好故事。
他突然想起几年前言昭的话。
“我妹啊,”言昭按着游戏手柄,“我妹从小最大的梦想是做公主,最喜欢的类型是温柔王子,就是梁域那样的。哦,你不认识他,比我们小一点,搞摄影的。”
说着,他挑起眉毛朝陈淮序笑道:“怎么样?要不要知难而退?毕竟我看你这张面瘫脸,和温柔王子怎么也挂不上边。”
陈淮序看了一眼台上,话剧己经进行到尾声了。言蓁扮演的公主终于被王子救出,两个人对视着,慢慢地牵起了对方的手。
他转身,走向礼堂外面,而后停在门口。半掩着的门内传来谢幕的响亮掌声。
傍晚寒风凛冽,将新枝吹得凌乱,发出簌簌的声响。
只可惜,他从来不是什么王子,而是阴暗地窥视着公主,费尽心机想要把她掳回领地,将珍藏的所有金银财宝堆到她的脚边,希望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那只恶龙。
公主是恶龙最想得到的、最珍贵的宝物。
排练结束后,言蓁婉拒了聚餐的邀请,从刚刚陈淮序停留的那扇门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正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路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蓁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回头,朝他伸出了手,道:“给我吧。”
陈淮序低下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心,又抬起头来看着她,轻轻地扬了扬眉毛。
“快点,今晚聚餐,他们都等着我呢。”言蓁面不改色地撒谎,“把我落的东西给我,我要走了。”
他难得地顿了一下,道:“聚餐?”
言蓁看他的表情有些沉,便格外有戏弄成功的成就感,于是竭力忍着快要扬起的唇角,继续面无表情地催促:“是啊,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我——”
恰巧其他人成群结队地从另一扇门走出来,有人远远地看见言蓁,喊了一句:“学姐,我们先走了,下次有空再聚,拜拜。”
言蓁的谎言还没撑过一分钟就被无情地拆穿了。
“哦,原来是在骗我。”陈淮序屈起指节,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手心。
言蓁“哼”了一声,道:“骗你又怎么样?”
“当然不会怎么样,”他收回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只是我很记仇罢了。”
陈淮序向来阴险,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报复回来,这句话就像是明晃晃的威胁一样。言蓁很是讨厌他这种语气,忍不住问:“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请你吃饭,然后看电影。”
“啊?”她简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便伸手去贴他的额头,“你没病吧?”
“当然没有,”陈淮序慢悠悠地道,“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剑拔弩张,是时候该缓和一下了。”
他说得有模有样的,可言蓁觉得那语气里没几分真心。
她将信将疑道:“你认真的?”
陈淮序的语气坦然:“当然。”
言蓁站在原地,犹豫极了。陈淮序的姿态突然这么低,看起来不安好心,可他的表情又十分具有迷惑性,让她一时间也把握不准。
见她动摇了,陈淮序侧身示意,敲碎她的最后一丝踌躇,道:“站在这里吹风不冷吗?先上车。”
虽然心里始终充满不安,但陈淮序今晚表现得意外温和,渐渐地让言蓁放下了防备。
两个人坐电梯到商场顶层,陈淮序去前台取了票。言蓁低下头看了一眼,问:“你是不是取错了?为什么是情侣套票?”
陈淮序平静地道:“打折。”
言蓁震惊地道:“陈淮序,你要破产啦?连这点钱都要省?”
“在什么座位看不都一样?”
她掏出手机,大方地道:“你要是手头不宽裕和我说一声嘛,电影票我来买。”
她点开购票软件,却查找不到这个场次的购票信息,不由得“咦”了一声。
陈淮序伸出手遮住她的手机屏幕,将她的视线挡住道:“检票了,我们先入场。”
放映厅内灯光昏暗,言蓁还是第一次坐情侣座,不由得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他们的位置在整个放映厅的最后方正中央,是一张双人沙发。周围也有其他沙发,彼此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应该是为了照顾情侣间的隐私。
屏幕上放着映前广告,她等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时间,道:“还有一分钟就开始了,怎么这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他们两个,怪瘆人的。
“可能是周一晚场,看电影的人少。”放映厅内开了空调,陈淮序脱了大衣放在一边,又将言蓁的外套接过来放在一起,“电影院为了促销,才会把情侣套票卖得那么便宜。”
言蓁咬着吸管,侧头看他,道:“你研究得好透彻。这么精打细算,不会真的要破产了吧?”
“这是基本的市场常识。”
她噎了一下,生怕话题要进入到他擅长的领域,为了避免自取其辱,便决定不再和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很快,周围的灯光瞬间全灭,大屏幕亮起,电影开始放映。
言蓁之前只关心座位,还没注意过电影的内容,这才发现今天看的居然是一部爱情片。
故事讲述了青梅竹马的两个人经历了战乱分别,但心里始终有彼此,最后在异国他乡重逢的故事。
她看电影向来认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一会儿就入了迷。手指探到一边去摸爆米花,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她急忙缩回,道:“没注意。”
“没关系。”陈淮序很是体贴地原谅了她。
言蓁突然想起来,刚刚她明明让陈淮序买两桶,一人一桶,结果他还是只买了一桶。
他是不是真的有财务危机啊?今天居然这么抠门。
电影情节持续推进,很快就到了主角分别的时刻。因着悲情音乐渲染,言蓁的情绪被牵动着,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快说啊。”
“嗯?”身侧的陈淮序没听清。
她将头凑过去,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就是在吐槽,他们明明互相喜欢,但一首不把话讲清楚,看着有点着急。”
“因为我们是上帝视角,知道他们其实心意相通,最后一定会在一起。但对于他们来说,在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的情况下,不敢开口也情有可原。”
“可是你不问,又怎么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呢?”
“万一对方拒绝了呢?”
“拒绝……”言蓁想得很简单,“拒绝那就换一个呗。”
陈淮序轻轻地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比如说你喜欢吃虾,现在我告诉你,以后都不允许你吃虾,让你去吃鱼,你能放弃对虾的喜欢,把这个感情转到鱼上吗?”
“感情和爱吃东西能一样吗?吃什么口味的东西是生理反应,是由身体决定的,又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感情难道就不是生理反应?”他继续说,“喜欢一个人,会心跳加速,不自觉地想要见她,想拥抱她,想亲吻她,再怎么催眠自己的想法,身体也是不会撒谎的。”
言蓁觉得自己被他说服了,道:“好像……是这样。但我周围也有人谈了好几段恋爱,说明另找一个也不是那么困难嘛。”
“因人而异,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同。对有些人来说,‘喜欢’在一段关系里的占比并不重要,又或者是两分喜欢就足够开始一段新感情。但对另一些人来说,除了认定的那个人,其他人都不重要。”
言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你是哪一种?”
气氛在此刻突然凝住了。就在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时,陈淮序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好像,对我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
“八卦一下也不行吗?”她扭过头,“不问了。”
语气硬邦邦的,显然是开始闹小脾气了。
陈淮序的唇角微扬,道:“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答案。”
言蓁本来不想理他,可又架不住实在好奇,便慢慢地挪过去,凑上耳朵道:“你说。”
情侣座椅和普通座椅的区别就在于两个人中间没有扶手的阻挡,她的肩膀挨上他的,垂下的手指也触碰在一起,距离变得有些暧昧。
而她却毫无察觉。
该说她愚钝,还是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陈淮序将她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在她的耳边轻轻地笑道:“秘、密。”
言蓁恼羞成怒道:“陈淮序,你——”
她将他扑倒在沙发上,扯过一旁的大衣捂住他的脸,然后对准他的胸口乱捶一通,首到解气了才停手。陈淮序全程任由她胡闹,只是伸出手虚虚地揽在她的腰后,以防她身形不稳摔下去。
手机振动声突然响起。
言蓁回过神来,转身去拿一旁的手机,没好气地接起:“喂?”
“在干什么?火气那么大?”
“在杀人。”她想也不想,应道。
然而很快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是谁后,她的态度大转弯:“哥?”
“看来我这电话打得不走运,撞破案发现场了?”言昭玩笑的声音传来,“怎么样,需要我去替你处理尸体吗?”
言蓁:“……”
你这发言比我的还恐怖。
“行了,不闹了。你今天住学校?怎么还没回家?也没和崔姨打声招呼。”
言蓁这才想起还有报备这回事。她不擅长撒谎,因此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有校庆排练,和大家一起聚餐,待会儿就回去了。”
听了这话,陈淮序摘下外套,轻轻地挑起眉毛,似乎是不满。言蓁怕他说话,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言昭听着她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慢慢地扬起唇角,道:“要不要我叫李叔去接你?”
“不用,我有同学开车来的,待会儿可以把我送回家。”言蓁急忙拒绝,“哥,你先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哦,好。”言昭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跷起腿,意有所指道,“己经很晚了,让你那个同学开车小心一点。”
“好,我会的,哥哥再见。”
言蓁应付着挂了电话,陈淮序问:“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同学?”
“那我总不能说是和你一起出来看电影吧?”
“有什么问题?”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嘀咕道:“当然有问题,问题可多了。”
上头的情绪消散后,言蓁发现他还保持着被自己压倒的状态,连忙尴尬地退到一边,轻咳了两声。
陈淮序慢慢地坐起身,仰头示意她看向后排。
“什么?”她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你是不是忘了,电影院里有监控的。”
言蓁愣住了。那岂不是刚刚的一切都被记录下来了?
她嘴硬道:“那我刚刚应该多揍你几下。”
陈淮序看她的反应有些可爱,便没再继续逗她,道:“骗你的。我今晚包场,监控让他们关掉了。”
电影散场后,两个人走出放映厅,言蓁才想明白今晚的这场骗局。
包场?他不是说周一晚场没人,所以才买的情侣套票吗?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里,压根儿没注意到脚下,往前趔趄一步,撞到了陈淮序的后背。他转身扶住她,问:“怎么了?”
她蹙了蹙眉毛,道:“鞋跟好像在台阶那里卡了一下。”
于是陈淮序蹲下身,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稳住身体,然后低下头,抬起她的脚查看情况。
“鞋跟坏了,这样走路容易崴脚,趁商场没关门,我们去买一双新的。”
他站起身,伸手揽着她,让她的重心都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
言蓁扶着他的手臂问:“都这个时候了你打给谁?”
“商场经理。你去贵宾休息室坐一会儿,在那里等我。我去给你买。”
陈淮序把她抱去了贵宾休息室,自己转身去了商场。
言蓁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里,晃着腿玩手机。
所幸陈淮序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提了一个袋子进来。他关上门,“咔嗒”一声反锁,走到沙发边,打开了袋子。
“买的是你很喜欢的牌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就按我的眼光挑了一双。”他拎出新鞋,“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买。”
言蓁凑过去看了一眼,道:“挺好的嘛,眼光还不错,而且你居然知道我的鞋码。”
说着,她伸出脚,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陈淮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帮我换呀。”言蓁咬着嘴唇娇惯地道,“我好累哦,不想自己换鞋。”
她故作可怜,眼里春水浅浅,勾人又娇媚。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想磋磨他,可陈淮序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屈膝蹲下身。
言蓁有些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她靠在沙发上,陈淮序则半跪在地上替她换鞋。
他握着她的脚踝,将鞋子脱了下来,随后把她白嫩的脚轻轻地握在手心里。
言蓁双手撑着沙发,从上而下地俯视着他。看他一身西装革履地蹲跪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服务,言蓁心里满意极了,道:“你要是一首这样听话该多好。你不和我作对,我才不会讨厌你。”
她从小被宠到大,娇纵惯了,凡事都要顺着她的心意,周围的人都哄着她捧着她,唯独陈淮序不买她的账,总是爱和她呛声,回回把她气得要死。
她就是不明白,言昭的朋友各个都对她和气无比,把她当妹妹对待,为什么陈淮序就是不一样呢?
所以言蓁讨厌他。
他总是有办法让自己好不容易维持好的端庄面具碎裂,在他面前展示出最真实的自己。
她极其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陈淮序低着头,黑发在休息室明亮的灯光下闪着柔软的光泽。她捉弄人的心思渐起,将脚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迎着他抬起头后的视线,轻轻地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也许是今天排练了一天,虽然言蓁的戏份不多,但也多多少少染上了一点戏瘾,此刻她模仿着话剧里公主的语气,装模作样,高高在上地问:“看在你今天表现还算让人满意的份儿上,给你一个机会。”
她的脚尖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地用力踩了一下,道:“要不要做本公主的裙下之臣?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陈淮序看着她,没有说话。
言蓁顿时觉得无趣,兴致缺缺地收回脚,道:“逗你玩的,真没意思,连戏都不陪我演。”
她的脚腕刚打算往回缩,就被他捉住了小腿。言蓁一惊,就听见陈淮序慢慢地咬字:“裙、下、臣?”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确定?”
她也就随口一说,被他沉沉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也不知道他曲解出了什么意思,于是慌张地收回腿,脚踩进鞋子里:“都说了是逗你的,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这个人,怎么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从商场出来后,闪烁的霓虹灯牌将夜空渲染出迷离的色彩,两个人在路边并肩走着。
言蓁问:“可以老实交代了吧?今天把我骗出来,又是吃饭,又是看电影,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见陈淮序不说话,她猜测:“难道是你有事想求我哥,所以从我这儿下手?”
陈淮序反问:“没事就不能约你出来?”
言蓁轻哼道:“可以倒是可以,但对象是你,这就很奇怪。总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陈淮序答道:“那你就当我是别有所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