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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并没有如期回宫,从太后娘娘的牵肠挂肚中,宝璐得知,原来五皇子从京郊大营直接跟着义亲王妃的胞弟去了赣州剿匪:“阿弥陀佛,这还是五郎第一回办差,怎么就出京了?还是如此凶险的差事。”每日里少说有三四个时辰在佛堂里为孙儿祈福,又叫寿慈宫的总管太监随喜日日往前头打听赣州的消息。
宝璐在宫里的日子平静无波,除了在佛堂陪伴太后,还交了一位安静的闺中密友。话说从锄月轩回来的第三日,峪棠带着几个绣了芍药花的荷包前来致谢:“那日多谢妹妹。国公府春宴时,我在你院子外头看过一眼殿春簃,那一坛芍药开的真好,我到现在都不能忘,就亲手绣了这两个荷包以作谢礼。”宝璐并没再提自己那日的所见,毕竟谁都有不愿或不能与别人分享的心事。
之后宝璐又连着去了几回锄月轩,送些自己做的点心吃食。峪棠欣然接受,开始趁午后太后娘娘小憩的功夫,日日都来饮冰室里小坐。峪棠寡言少语,二人有时临窗对弈,有时花下品茗,有时宝璐看书峪棠在边上打着穗子,半日才偶有一两句话:“璐妹妹,在你这里真好,又清净又干净。”
这一日,太后娘娘被皇上请去御花园一处水阁用晚膳听戏,皇后和几个位分高的妃子列席。太后怕宝璐拘束,就留了她在寿慈宫里。峪棠坐的稍晚了些,谁知天降大雨,只得在饮冰室里和宝璐一处用膳。宝璐兴致颇高,取出从家里带的染桃花和杜松酒来:“棠姐姐,这杜松酒是家里为祖父寿宴所酿,味香性烈,咱们只能浅尝辄止。祖母说了,既笄之前只能饮这染桃花。”
谁知峪棠连饮了几杯杜松,不是宝璐拦着,怕是要怕一壶饮完。见宝璐给丫鬟颜色收了酒具,峪棠苦笑:“妹妹不用拦我,我夜里只有饮了烈酒才能入睡。”说着从丫鬟手里夺过酒壶直接倒入口中,酒水浸湿了领子上一片折枝绿萼。
饮到无酒可饮,峪棠突然大笑大哭起来。宝璐见此情境,忙遣了自己的丫鬟们出去,试着和清风一起把峪棠扶到榻上:“今夜怕是要留姐姐在我这里歇息了,我叫瞻星熬醒酒汤来。”
“妹妹清醒的时候就没有烦恼吧?而我只有醉了才能自欺欺人。”美目被泪水溢满,胭脂在香腮上化作道道红阑干。
“姐姐若信得过我,何不把苦恼告诉我?我们两个人或许能商量出个主意来,不比姐姐自己扛着强些?”宝璐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要被什么撕开了一道扣子,此刻她终于确定自己是真心想帮助这位好友,而不是挖掘真相加以利用。
“清风出去吧,你虽知道些,但有些话你听了...怕有一日害了你。”看着面带担忧的丫鬟关上了房门,峪棠情难自已,附在宝璐肩头嚎啕大哭起来,“妹妹,你只看我时常入宫,可他们......从未把我当成是个人!太子,太子他看似兢兢业业堂堂正正,实则是个**庶母不孝不悌的衣冠禽兽!”
这一席话听得宝璐如遭雷劈,前世直到他殒命之时,太子都是深得帝心,从未露出半丝破绽。姐姐停灵之日,他还身着缟素前来祭奠。
峪棠看宝璐眼中似有怀疑,闭了闭双目,指天为誓:“若今日有一字虚言,便让我李峪棠生生世世永堕恶道!一年前有一次入宫陪伴皇后,一个人出来逛遇到暴雨,躲进御花园假山里,撞见太子与吴美人。太子看见了我,便在吴美人面前将我......此后每逢我入宫,便要被太子拖进吴美人的住所,供他二人侮辱取乐。”
听到这里,宝璐面色惨败白,瞠目结舌,半晌才试着问到:“姐姐为何不禀报皇后?她不是太子生母,但却是姐姐的亲姑姑。”
“皇后?亲姑姑?”峪棠仰天大笑,双目通红,“我第一次受辱就哭到了她面前,可她似早就知道太子与郑美人之事。太子可是她后半辈子还有李家荣华富贵的根本,她哪里肯为我出头?只许下我以后为太子侧妃。我自知人微言轻,只得自裁,却被救了回来。母亲自二姐姐被他们逼死之后缠绵病榻,皇后以不再让太医为母亲诊病开药威胁于我,每每我不乖乖跟她派去的宫人入宫,母亲的药里就会少几味名贵的药材。李家一家子都是黑了心的。”说到这里,泪水已干,峪棠只盯着镜中自己,“如今我活一日,就要想着为姐姐和自己报仇雪恨。”
宝璐生出了十分同仇敌忾:“姐姐可曾想出过什么法子?若我能帮上一星半点的,甘愿和姐姐一起赴汤蹈火。”
“法子不是没有,太子每月逢八与吴贵人在甘泉宫废弃了的偏殿里私会,如若让太后或皇上看到,我便可不再受辱,或许皇后和李家的图谋也会落空。可这又谈何容易?”
“法子总是人想出来的,我与姐姐一同谋划。”
墙头风细垂纤草,窗户芭蕉夜雨凉,烟罗帐里,两个少女相拥而眠。酒劲上头,峪棠昏睡过去,只是眼角犹待泪意。宝璐心事随着雨滴打在芭蕉叶上,尚在心里砰砰作响:只要她能揭露太子奸情,不光姐姐今生不会被指为太子妃而后死于非命,更能救峪棠姐姐于水火之中。只是,既然峪棠深恨太子,姐姐前世究竟被谁推入水中?其中又有何隐情?
终于到了离宫回家的日子,一大早望云瞻星两个便欢欢喜喜的收拾着箱笼。宝璐陪太后娘娘用完早膳,在寿慈宫门口被容姑姑和随喜亲自送上了车,一路往东华门去。钿车轮子转了十几圈停了下来,宝璐撩开一角车帘,见是一身戎装的五皇子飞奔而来,伸手让丫鬟扶了下车。
“妹妹怎么今天就走?说好了多住几日。”五皇子在宝璐身前两步站定,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不住用手抹着额头。
“这不是住了十几日吗?母亲姐姐从舅舅家回来几天了,舅舅家表姐也来了,还不许我回家看看?”宝璐抿嘴一笑,调侃道:“十几天不见,哥哥已经是会办差的大人了。”
五皇子嘿嘿憨笑两声:“妹妹笑话我,等过了中秋,我再哄祖母接你回来住。你不是爱跟李家三娘玩嘛,她一年有半年在宫里呢,和太子长兄一处长大。以后你也和她一样。”
一听提到峪棠和太子,宝璐想起峪棠那夜的哭诉和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心下恼怒起来:“回来?我倒不知,进宫于我什么时候成了‘回来’?峪棠姐姐是常在宫里,可谁又问过她是否情愿?我家是镇国公府,五殿下家在这宫里,臣女与殿下还是各自住在各自的家里为好。”
“不是回来,你别恼。因着你在宫里,我不愿意去赣州剿什么匪,三哥说机会难得,太子长兄好不容易求了父皇让我历练,太子长兄说我若能替父皇分忧,父皇...你...”五皇子大急,手足无措的解释,又怕说多了更惹四妹妹生气。
“好了五哥哥,我说着玩的。家里由着我淘气,姐妹又多,若为了我好,等过了年选秀前几日再来接我吧,也好和姐姐有个照应。你快去换衣裳,宫内披甲可是坏了规矩的。”宝璐看他这样不忍迁怒,好言好语地劝慰一番,才上车去。
“四妹妹,我过两日就去国公府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