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镇镇政府帮子陆续搬进新大楼办公,由于还未举行仪式,算不得正式。
镇党委扩大会议在三楼会议大厅里召开,这是苏西新镇我第一次参加的大会。与过去的老乡政府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新会议室里,都是新的沙发椅子。排场甚至比县政府会议室还要阔气。一张宽大的椭圆形大会议桌摆在会议厅的中央,桌子边的椅子都是高靠背的鎏金大班椅,旁边的椅子也是藏红色的软皮沙发椅子。
我当仁不让在领导的位子上坐下来,抬眼扫一眼会场。
整个会议大厅里坐满了人,估摸一下,该有四十几个。就疑惑起来,苏西多大?虽说是扩大会议,也不至于把所有党员都扩进来开会。眼光扫到赵德全身上,就想笑,我日!这家伙什么时候也成了党委的人了?
月白是冰雪聪明的人,当即在我耳边低声说:“全镇的村支书都来了。”
我哦了一声,转眼去看她。
月白笑道:“事关搬迁,很多事需要各村配合。没有他们来参加会议,怕他们领会不了会议精神。”
我没接话,眼神逐个看过去。全镇的党员代表都来了。镇党委、镇政府、镇人大、镇武装部,全部人马一个不缺。我特别留心去看了一下镇派出所,发现镇派出所的座牌后面只坐着柳红艳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示意月白开始开会。
月白清清嗓子,手指轻敲一下桌子开口:“同志们,现在开始开会。”
会议大厅里本来弥漫的轻声交谈声霎时安静下来。
“今天,我们苏西镇党委书记,春山县常务副县长陈风同志亲自主持会议,会议的主题是研究决定苏西镇整体搬迁事宜。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先代表苏西镇,对参加今晚会议的所有同志,表示感谢。”
话音未落,会议大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月白的开场白说得情真意切,这种场面上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让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苏西镇历经两年时间,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在陈书记的正确领带下,在同志们的共同努力下,已经建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小镇,这在春山县是一件从未有过的事,在衡岳市是历史创举,就是在我们中部省,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大事。
通过这件事,我们能感知只有正确的领导,非凡的能力,才能办成让子孙后代都能铭记的大事。这一切,都是在陈书记的领导下完成的。因此,我们苏西人,要永远记得,没有陈书记,就没有我们今天幸福的生活。”
月白简直就是在给我开表彰会,她的话让我的脸上发烫。
会议大厅里鸦雀无声。大家正襟危坐,这在之前的老乡政府开会,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看着会议大厅太严肃了,于是打断月白的话说:“大家都轻松一点啊。我们不是开人大会,没必要那么严肃嘛。”
大厅里就漾起一片笑声,接着就听到赵德全喊:“陈书记,可以抽烟不?”
我还未回答,就听到月白喝道:“赵德全,你怎么还是一副农民的样子!”
赵德全嘟哝道:“我本来就是个农民嘛。”
他们的对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大厅里的气氛转瞬间轻松了许多。
月白脸色一沉,在桌子上拍了一掌,厉声说:“赵德全,你闭嘴。”
月白一拍桌子,会议大厅里又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我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月白,微笑着说:“老赵啊,我们这么漂亮的会议厅,你要是摸一支烟出来抽,熏坏了会议厅不要紧,我怕你熏坏我们这些干部呀。”
赵德全被月白一训斥,不敢开口说话。只朝我吐了一下舌头,扮个鬼脸。
“不过,烟瘾实在来了,大家轮流抽还是可以的。”我说,转眼去看月白,发现她阴沉着脸,满脸不高兴。
“抽吧,抽吧。大家想抽的都去抽。今晚我们不开会了,改成抽烟大赛吧。”月白赌气地说,把一只脚尖,狠狠地踩了我一下。
我脚上吃痛,脸上却不露半丝神色。
我之所以怂恿赵德全抽烟,其实就是在给月白一点颜色看。我在告诉她,苏西镇还是我陈风说了算。
我说可以抽烟,却没有一个人敢掏烟出来抽。
我只好自己掏出烟来,抽出一支点上,吸了一口说:“柳镇长,你得理解我们这些抽烟的人。比如我,不抽烟啊,脑子就糊涂。”
月白没做声,低着头看面前的文件。
我将烟扔给赵德全说:“德全,你也抽一支。”
赵德全接过烟却不敢抽,只是看着我傻傻地笑。
眼看着会议就要被抽烟的事搅得乱了,我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正色道:“既然大家都不抽,这样也好。从今天开始,镇会议上,任何人不得抽烟。大家必须听柳镇长的指示,要是谁违反了,别怪我不给面子。”
我这番话,算是给月白找回了面子。这叫做欲擒故纵,这一招让他们都知道,苏西镇是我陈风说了算的,月白是我这个阵线的人。得罪她,就是得罪我。
果然,我的话一落,赵德全赶紧哈着腰跑过来,把烟恭恭敬敬地放到我面前,一声也不敢吭。
“现在继续开会。”我宣布。
月白又清了清嗓子,环顾一眼会议厅说:“我要说的也说了,现在请书记给我们做指示。”
月白把球踢到我这边,我顺顺当当地接住说:“谈不上指示。这个会,我们大家都是商量着来。”
下午我在给月白按摩的时候,已经在她的汇报里完全掌握了所有工作的动态。苏西镇我还是很熟悉的,尽管去县里担任了新职务,对于苏西,我还是事事关心,绝不放过。
从月白的汇报里我知道几件事。苏西镇整体搬迁要办“三个一”,就是一台晚会,一场揭牌仪式,一个开市活动。
晚会表演十几个节目,所有节目均来自苏西镇所属各村,没请一个外来演员。全部节目都是自导自演,雪莱任晚会总导演。
揭牌由衡岳市市委领导主持,农贸街开市由春山县县委领导主持。
所有活动,都在一天之内。食宿均由钱有余的宾馆负责。
这样安排下来,我心里觉得满意,暗暗赞叹月白的能干。尽管她事先并没有给我透露半点消息,并不能说她否定我的存在。
月白这样安排,无非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我按照月白事先的安排,将“三个一”事项布置下去,说毕,我转头问月白,温泉山庄的事怎么安排。
月白没想到我会问这一出,迟迟艾艾半天,涨红了一张俏脸,回答不出来。
我扫视一眼全厅,面露不悦。
雪莱机智地说:“对方也没说一定现在要开发,要不等整体搬迁后再谈?”
我说:“我们虽然办好了迁镇的大事,也不能忽略经济发展。温泉山庄是苏西镇第一个外资项目,具有风向标的作用。我个人建议,将温泉山庄的奠基仪式,放到这次活动中来。”
月白马上接口道:“哪就是四个一了。”
我微笑道:“四个一,五个一都行。既然要热闹,我们就将热闹到极致。要不然,来了那么多的领导,我们苏西拿什么给领导汇报呢。”
其他人默不作声。温泉山庄我当初是委托给月白了。月白一直在忙整体搬迁的事,估计根本没放在心里。
我当即拿出电话给刘密斯打。电话一打就通,刘密斯居然在春山县,而且来了有半个多月了。
我在电话里说了自己的意思,刘密斯兴奋得在电话里咳嗽。说自己早就想动手了,只是柳镇长一直在忙,她又不放手给别人,连县里的招商局也不能过问。他自己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道怎么给美国总部交代。
我笑着说:“你怎么不来找我?”
刘密斯笑嘻嘻地说:“我找你,你一样忙。我知道你早晚会找我。”
挂了刘密斯的电话,我对大家说:“温泉山庄奠基的事,一并安排在搬迁活动中,剪彩的领导我去请省委领导。”
大家愕然了一下,紧接着就大声鼓掌。
赵德全更是满脸通红,要知道温泉山庄的土地,又是他老鹰嘴村的。
如此一来,会议就到了半夜。有些人开始打哈欠。
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需要解决的事业解决完了,正要宣布散会,门口伸进来一个脑袋,看着我嘻嘻地笑。
来人是钱有余,我招手让他进来。钱有余迟疑了一下,哈着腰进来站在我身边,低声说:“陈县长,我搞了点宵夜让大家吃。”
我一听,高兴得眉开眼笑。钱有余老家伙还是蛮有心的人!
突然想起开会并没有他,于是狐疑地去问月白。
月白冷冷笑道:“他的组织关系又不在苏西,怎么能来开会呢。”
我愣了一下,心想,钱有余连身家性命都拿来苏西镇了,怎么还不算是苏西人?
钱有余倒不在乎,涎着脸等我答复。
我问道:“老钱,有酒没?”
钱有余爽快地说:“有哇,想喝生命酒都有。红的白的黄的,随便挑。”
我对着满大厅的干部说:“今晚我们都喝白酒,好不好?”
大厅里群情激扬,众人高叫附和。
月白低声说:“你就不怕影响?”
我大笑道:“高兴就好。”
我被一群干部前呼后拥下楼,往钱有余的宾馆走。
苏西镇华灯怒放,映照着这座新城千姿百态。已经是半夜,街头还走着三三两两的姑娘小伙,看到我们出来,都亲热地打着招呼。
一座新城,改变了一个世界的生活方式。苏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我踌躇满志,仿佛天底下没有我做不成的事!
如此一想,脚底下就漂浮起来,走起路来像跳舞一般的摇摆。
到了钱有余宾馆门口,干部们一窝蜂地涌了进去。站在我身边的就只有月白与雪莱。
我两边看看,突然心里一动,压低声音对两个美人说:“今晚老子要过一回后宫的生活。”
雪莱惊愕了一下,顿时羞红了脸,骂道:“流氓!”
月白浅浅一笑道:“小雪,这后宫现在你是主人了。”
雪莱涨红了脸笑道:“我不是。”
月白正色道:“我现在算得上有夫之妇了,不行了。”折下轮到雪莱惊讶了,瞪着一双凤眼问道:“什么意思?”
月白也不解释,顾自往宾馆里走。
雪莱轻轻推了我一把说:“她不去,我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