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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外,风雪很大。
车厢内,落针可闻。
“你......暖和了点没?”
“......嗯。”
小殿下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惋惜,有些遗憾:“我还没暖和。”
魏灵衫理了理鬓角乱发,没好气说道:“你的元气都重新滋生出来了,还装什么?”
易潇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似乎是那两块楚玉的原因,在方才亲昵之时,温软的玉内生出了一股清流。
这股清流,就是元气。
元气的数量虽然不大,但足以出窍绝寒,解目前燃眉之急。
易潇轻轻吐出一口气,元气出窍,车厢外的风雪寒意顿时消散。
他掀开车帘,缓缓走了出去。
面前是西域呼啸的风雪,一片银白。
远方似乎有模糊的建筑。
应当就是白鲤镇。
小殿下撑起不多的元气,扶着魏灵衫下车,一步一步踩着大雪,略显艰难向着远方的小镇走去。
约莫走了半柱香,从风雪之中便可以看出“白鲤镇”的模样。
一尾巨大的白鲤高高跃起,像是冰雕,仅仅尾部些许粘在地面上,不可思议的维持住了平衡。
很是显眼。
就这么立在小镇最前方。
那只白鲤雕刻的惟妙惟肖,鱼鳞纤毫毕现,肥瘦相间,只是......两只眼珠之处一片空白。
有眼无珠。
看起来不仅少了一分生气,更有些让人悚然。
小殿下微微眯起眼,握着魏灵衫的手更加有力了些。
他的元气如今刚刚开始恢复,只有极少部分,除去御寒部分,可支配的几乎可以忽略。
雪地里陡然射出一只弩箭。
好在这只弩箭的速度并不算快,应当是持弩之人的力度太弱的缘故,连射来的轨迹都能被轻松看清。
“倏”的一声,伴随着那只弩箭的射出,一道青色烟雾从弩箭尾部崩开。
易潇像是拈花一般极为轻松摘下了这只弩箭。
青色烟雾随之而来,将易潇和魏灵衫笼罩在内。
一股恶臭袭来。
小殿下蹙起眉头,元气猛然将这些烟雾拍散。
直至此刻,远方雪地里终于站起一个人影。
接着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都出来吧,不是妖族,是人类。”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清澈,带着些许稚气,更多的是一种令人舒坦的自信。
小殿下看着雪地里手持臂弩,此刻缓缓站起身子的白麾少年。
那个少年喊了一声,之后四下里的雪地之中,接二连三,缓缓站起了许多身影,都是稚嫩的少年们。
他们伏在白鲤镇外,自己未曾发动株莲相,在失去了元力的情况下,甚至没有警觉到他们的存在。
易潇手臂那边的重量猛地大了起来。
郡主大人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识,摇摇晃了一下,沉沉跌倒在雪地里。
......
......
“喏,这是给你们的厚袄,没大麾了,凑合能穿,御寒足够。”
“现在的话,镇子很少会来人,妖族倒是偶尔会光顾,没人会放松警惕。镇口有‘仙师大人’设下的警铃,所以你们早就被发现了。”
白鲤镇的一间老屋子。
裹着白色大麾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在拍打着陈旧衣架上取出的厚袄灰尘。
他挑了挑英气逼人的眉毛,平静说道:“看你样子,应该是会些修行的江湖人,能接住弩箭,只是修为太弱了,连基本的御寒元气都没,怎么敢......”
顿了顿。
指了指卧榻上昏迷的郡主大人。
“怎么敢带着女人就这么孤身来西域?”
小殿下现在的状态,说是从圣岛出来之后最为虚弱的时候也不为过。
他不知道那一招“大元气剑”,究竟对东君造成了多大的损伤。
自己的元气倒是被一剑抽干,连带着魏灵衫的元气也被吞噬殆尽。
这的确是极致霸道的一剑了。
现在只能祈祷,那位东君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强悍,硬接了自己的大元气剑,还能撑着赶到西域来。
身穿白麾的少年,也不说自己的名字,只说这个镇子上的人都姓白。
言外之意,自己也姓白。
白麾,白姓少年。
易潇帮忙拍着厚袄上沉淀已久的灰尘,笑着说道:“没想过西域这么冷。”
白姓少年不动声色,淡淡瞥了一眼易潇,问道:“你是里面的世家子弟?”
小殿下微怔,点了点头:“算是。”
“西域多妖,也就年少多金的世家子弟会来白鲤镇。”白姓少年将自己手上的厚袄丢给小殿下,目光扫了一眼床榻上的魏灵衫,语气波澜不惊说道:“而且都带着漂亮的伴侣,说是闻名白鲤镇的故事已久,想求个善缘。”
“只不过那些世家子弟比你要自知之明得多,前后随行,都雇佣了一大批平妖司的人,拿钱开道,买一个平安。”白姓少年不冷不热说道:“不过到头来结果都一样,哪里来的什么善缘,西域还是那个西域,白鲤还是那个白鲤。”
小殿下接过厚袄,没有第一时间自己穿上,而是将一件厚袄先盖在了魏灵衫的棉被上。
白姓少年瞥见这一幕,未发一言。
小殿下笑着问道:“一直听说白鲤镇的传说......白鲤镇,究竟有什么传说?”
白姓少年的动作僵硬住。
他正在沏茶,热气袅袅,倾泻一半的茶壶已经将茶盏倒满,继续溢出。
他面前有雾气升腾。
语气带着一丝丝的怀疑。
“你......不知道?”
小殿下有些无奈,轻声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俩......不是因为白鲤镇的传说,才来这的。”
来白鲤镇,纯属是一个机缘巧合。
莲池的龙蛇与株莲,在潜意识里报出了“白鲤镇”。
这个貌不惊人的小镇......很有可能,就与春雷琴弦有关。
白姓少年嗤笑一声:“怪不得,我说怎么会有落魄至此的世家子弟,一位随行的侍从也没有,还敢来西域找白鲤。”
小殿下默默找了一块抹布,替白姓少年把桌上溅出的水渍茶渍擦干。
白姓少年只倒了一杯茶。
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自顾自捧起了茶盏,暖着手心,有一搭没一搭吹着热气。
小殿下低垂眉眼,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那位少年突然说道:“白鲤镇的传说其实流传的不远,也就北姑苏道贴近西域的些许地方知道。”
易潇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几口,来到床榻。
魏灵衫不知何时幽幽醒了过来,面色苍白,嘴唇同样苍白。
小殿下替她扶起身子,将厚袄裹在身上,两人就像是没有丝毫修为的普通人一样。
魏灵衫轻轻啜着茶水,眉目微微舒展开来。
白姓少年面色平静望着这位此刻略显病态,却依旧极为漂亮的姑娘,一字一句说道:“你们不是本地人。”
小殿下低垂眉眼,轻轻说道:“是从江南来的。”
白姓少年漫不经心哦了一声,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而后缓缓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此刻靠在床榻之上的魏灵衫。
“还有......”
小殿下眯起眼。
魏灵衫饮茶的动作有些僵硬。
“她不是人。”
这一句话说出来,此刻场间有些寂静。
白姓少年面前的茶雾被他说话间的热气冲散,重新飘回,再度冲散。
如今重归平静。
茶雾恢复垂直上升,至最高处飘散不可见。
他语调不变,机械般说道:“我不在乎你们从哪里来的,西域深处也好,齐梁江南也好;我也不在乎你们一人一妖,究竟来这儿是有何意图,谋财还是害命,这些都不重要。”
魏灵衫微微蹙起眉头,陷入沉默。
“仙师大人说了,警铃响起,就是棘手的人物来了。”
白姓少年没有丝毫得意的模样,只是以一种再平静不过的语气说道:“所以你们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踏入了禁制之中。看样子,你们应该是没了元气,我也不用担心你们强行破开禁制。”
小殿下若有所思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原来只是为了稳住自己?
而那道青色烟雾......是他口中那位“仙师大人”教给他的辨别妖物的手段?
那位“仙师”,能够布下自己也看不穿的禁制,教会这些少年完美的埋伏......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姓少年轻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叫白鲤。”
“白鲤镇的白鲤。”
“警铃触发之后,仙师大人会受到反馈,他很快就会回来了。”白鲤低垂眉眼,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而在仙师大人回来之前,大家都别想着离开屋子了。”
白鲤裹了裹身上的厚袄。
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看起来少年老成,未曾有丝毫的慌乱,大大方方说道:“仙师大人很厉害,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厉害。”
小殿下微微低眉,接过魏灵衫递来的空杯子,重新斟满,吹凉。
郡主大人面色自若继续喝茶。
白鲤蹙起眉头:“我敢保证,就算你们俩是出自西域的真正大妖,恢复了巅峰,也不是仙师大人的对手。”
“渴。”郡主大人喝完第二杯茶,重新望向小殿下,撇嘴说道:“还想喝。”
小殿下忍不住打断了白鲤:“抱歉,先打断一下。”
白鲤眉间有些不敢相信。
小殿下想了想,认真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在这屋子待着,一直等到那位‘仙师’回来,是不是就可以了?”
白鲤只能很缓慢的点头。
小殿下笑着说道:“那好,我有两件事想问一下你。”
白鲤表情复杂。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是世家公子的俊哥儿,此刻把茶杯递了回来。
小殿下很诚恳问道:“还有没有茶了?”
白鲤动作僵硬,接过茶杯。
对面那人轻轻说道:“能不能把白鲤镇的故事......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