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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有生有死,三界有起有灭。时来得道就金身,法尽原来虚幻。贪恋什么仙缘,吁叹什么遗憾。自开天辟地开始,天地再无周全!”
李宅厚身死,魂魄脱离身体,化作一缕薄气,飘飘荡荡,也不知行了多久,朦胧之间,只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犹如身坠迷雾之中,不能看清楚事物。思维也是极混乱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去向何处。到近时,但见眼前似乎出现了三条道路,平坦坦的隐蔽在视线之外的雾气之中,李宅厚仔细看罢,只见左右的两条路上霞光万道,隐隐冲破迷雾,好似黄金铺就一般,十分华丽好看。然而中间这一条确是平淡无奇,又生了些杂草蒺藜,看来十分难走,李宅厚浑浑噩噩的朝左首的那条路上走了上去,没走几步,就被一声断喝惊住脚步。
“孽障,那条乃是通向阿鼻地狱的邪路,你不想好了!”
李宅厚似懂非懂的转过身来,喝住他的人身穿白袍,带着一顶细长白帽子,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一根五尺长短的白飒飒短棒,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李宅厚如梦方醒,他喃喃的说:“你是白无常吧”
白无常的脸色没有变化,显然在这里认出他的身份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白无常不答,李宅厚却产生了疑问:“这里一定是阴间了,在我的面前有三条路,你看左右两步的路霞光万道,一看就是正途,这中间一条荆棘丛生,期间晦暗不明,一看就是阴险之地,我要走光明之路,你为什么拦着我?”
白无常冷笑一声,用极尽嘲笑的眼神打量着李宅厚,显然李宅厚的回答并不符合这里实际的情况。
“那两条霞光闪闪的路,代表着人世间的种种诱惑,外表虽然光鲜,但是实质却是极尽肮脏的。所谓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者也!你若从这两条路行走,直入了地狱受苦去了!若不是我提前相救,你不知道要在地狱里受多少苦!”
“既然霞光之路不可行,那中间这路为何呈现的如此破败?”
“所谓好事多磨,看似苦楚枯燥的日子,其实就隐藏着世间莫大的真理和玄机,只要披荆斩棘,走过此路,虽不能入天界,但也可免去地狱受苦。世间仁人君子到了这里,多半不会选择走那霞光之路,他们生平不爱名利,不贪钱财,所以对那霞光之路毫无所喜,故可免去周身罪业,不必到地狱受应世之苦。”
李宅厚茫然的点了点头,白无常的话没有停止“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重新选择,你走哪条?”
“既然左右皆是歧途,那就走中间的吧!”
白无常的脸色一喜,他那枯死一般的脸色竟然立即和缓下来了许多。他颇为欣赏的看着李宅厚:“不错!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后的修为,看来确实有和常人不同之处。你很识时务,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谢我?”
李宅厚不明所以,他奇怪的问道:“我已经死了,现在身无长物,拿什么谢你?你是阴司官职,又贪图我什么了?”
白无常立即告知了他想要的答谢。
“你不要动,你就要去阴司报道了,在这之前,把你的这身修为都给了我吧,对于你来说已经是无用之物,但对于我而言,却有莫大的功劳,我敢保证,一定在阴司关照你,让你下辈子投胎到一个修真世家,到时候修成正果,也不必在来这阴间受轮回之苦了!”
“难道我现在还有修为在身?”
白无常显然有些急躁了,他很不耐烦的回答了一句“虽然有些,但很快就要消散了,趁现在还有一些,尽快给了我吧!”
他说完,晃动着手里的家伙就飘了过来,李宅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白无常几次伸手抓他都没有成功,白无常立即怒不可遏:“孽障,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我,我就把你推入霞光之路,叫你受地狱之苦!”
“哈哈.”
李宅厚狂笑数声,惊的白无常失声询问:“你.你笑什么?”
“阴司是掌管幽冥之地,素来以公道闻名于世,竟然也贪图我这短浅修为?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给你分毫!”
白无常冷笑起来,发出一连串的“咯咯咯咯咯”的诡异笑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受用你的修为,是给你洗脱凡尘罪业的机会,你就是告到哪里,我都敢和你同去!你既然不识抬举,那休怪我无情!”
白无常挥动起他手中那尽人皆知,听之闻风丧胆的传奇武器--哭丧棒来,一挥之下,但见阴风忽起,犹如惊涛骇浪,风卷残云一般朝李宅厚席卷而去,此刻他无非就是一团似有似无的飘渺之气,如何惊得起这般攻势?
就在李宅厚即将遇到凶险之际,猛然间一道青光划过,在这狂暴阴风之间犹如一条青色小蛇一样顺着风势盘旋而来,李宅厚只觉得身体一轻,之后身体轻飘飘的,也不知被带出去了多久多远,待平静下来之后,周围就再没有了任何动静,四周仍然是灰蒙蒙的一片雾气,看不清楚任何的事物,而在这狭小的一片区域之中,一个青年道人正在看着自己。
“你是飘渺峰的人?”
青衣道士率先打破的僵局,李宅厚看他装束,决然是飘渺峰道士无疑,只是他的道装却很古老,乃是上一辈,萧亦山年轻时所传的样式,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李宅厚立即回答:“我乃是九峰吴亦农的门下弟子,叫李宅厚”
“原来他现在已经是峰主了,难怪,难怪!”
“你是谁,是飘渺峰的故去前辈?”
“我是当年飘渺峰上一个不争气的弟子,当然因为我的粗心大意,几乎引发一场同门浩劫,每念及此,心中不禁犹如刀绞一般,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内心仍然无法平静!”
李宅厚心中大感奇怪,看样子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在故去的师叔伯之中,因为人数很多,所以一时也想不起来,听他好像话中有话,似乎还有下文要说,果然,片刻之后,青衣道人又说:“我叫赵灵剑,当年奉师命去救中州燕家,没有想到,中途竟然被一个人拦住,他说魔宗的计划有变,极有可能要去攻打禅音寺和本门。我问他从何处得到消息,他言说乃是师父亲口所说,我看此事严重,就不曾细问,想回头去飘渺峰,这个人却说师父有命,不可回转,只叫一个人去禅音寺带去口信就好,我欲去送,却被萧亦山师弟阻止,当时他已会御剑之术,道术上仅次于我,因此就主动领命去禅音寺送信,我就和此人一同去救燕家,大战之后,意外获得燕家至宝戏龙石,我大喜过望,又怕有失,因此暗中返回飘渺峰,路上又遇到魔宗左护法仲洛云的纠缠,我勉强遁走,又中了万劫谷古墓老人的伏击,受了重伤,索性脱离了魔掌,等到了飘渺峰山门外之后,已经筋疲力尽,再难御剑了,而在此时,那个和我同去救燕家的人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青衣道人说道这里,那平静的脸色竟然不自然的抽搐了起来,李宅厚预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因为重重迹象告诉他,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飘渺峰上的某一个重要人物,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道:“是萧亦山吧!”
“不是!这个人和我是同门师兄弟,多年来不曾有过一丝恩怨。然而,我等来的不是热心的相救,确是那天灵盖上的重重一击!我到死也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宅厚瞪大了眼睛,似乎决难相信青衣道人所说的这件事,杀害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而且还是上一辈的事,此事非但自己不知,而且也绝对难以想象!不是萧亦山,那会是谁?他不敢在往下去猜想了!
“听说他现在已经做到了峰主的位置,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事,也是他对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人,一个曾经和我相爱的女人!”
李宅厚木然了,他的虚无的身体竟然也开始有了一丝紧张,他不想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因为他害怕了,他害怕从这个青衣怪人的口中说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我的师妹何百香!孩子,你知道现在我说的人是谁了吧?!”
李宅厚立即站立起来,虽然他此时没有身躯,但还是怒不可遏,他连连怒喝:“你胡说八道!我师父乃是正人君子,和我师娘也是相亲相爱,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吗?”
“不错!他们很相爱,数年间从来都不分开,我虽然是他们收的徒弟,但是却和他们犹如一家人一样,他们还是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人非常幸福和睦.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李宅厚想起了师姐来,忧伤的情绪此刻变成了一滴滴翻滚的油水,顷刻间就点燃了他心头的熊熊怒火,李宅厚大吼:“你为何挑拨离间,你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为萧亦山开脱罪名?还是有什么别的野心?!
青衣道人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等李宅厚发泄完了他才淡淡的说:“你我还有重新活一次的机会,等见到了师妹,你一问之下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宅厚虽然愤怒,但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你是说我们还能回去?”
上一次的复生经历让他没有对这件事产生过度的嘲讽和怀疑,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还能再活一次,况且,活一次又能如何,就不再受人猜忌,就不在被人陷害了吗?
李宅厚就这么在青衣道人的面前犹豫了下来。
“你似乎对再生这件事不敢兴趣?”
“我不知道再活一次有什么事可以做,你不知道,我是自杀的。”
“哦?修道之人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要寻这样的短见?”
赵灵剑的口气很平和,丝毫不以刚才李宅厚对自己的态度而在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宅厚,似乎对李宅厚的经历产生了兴趣。李宅厚见他这样,心头的怒火也消散了很多,他叹了口气:“我意外得到了燕道极老前辈的毕生修为,本来只想安静的回师门了却残生。没有想到的是,冯亦才不能容人,设下险境拦截我。我有一个朋友被他们抓了,我要救她,却被冯亦才发现,遁走之时,无路可走,我对不起师父师娘,又不能救她,所以一时气急攻心,这才.我纵然复生,又怎么有脸去见师父师娘,既然人世间不能容我,我又何必回去?”
赵灵剑思索了一阵,他问:“是什么朋友,是女孩?”
“不错,她是魔宗的人,据我所知,应该是魔宗宗主永少年的女儿!不过她并不是坏人,一直对我很好,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几次相救,所以她有危险,我也要救她!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宅厚失落的垂下了头去,他知道,几乎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做法,面前的这个自称是赵灵剑的人,无论他的居心如何,毕竟也是飘渺峰的人,立场是和自己不同的,所以他并没有指望赵灵剑可以理解他,哪怕只是敷衍着说出几句安慰的话来。
赵灵剑却是不以为然的一笑:“感情的事又如何能说的清楚!知恩图报,凡夫俗子尚且视为荣誉之举,何况咱们修道之人!老一辈的恩怨和你们无关,想当年我师父把一生心血都倾注到了我的身上,只是希望我能继承他的衣钵,光大飘渺峰,成就道业。而我却不以为然,只是一心要取何百香师妹,为此还和他老人家大吵了几架.往事已矣,对于你们的事,我是支持的!只要你能把持的住自己的心性,不要为魔宗卖力,把也不枉投身一场道门!”
李宅厚忽然抬起头来,好奇且认真的注视着赵灵剑,他这才发现,那英俊的外表之下,却有着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让人看着不禁赶到一阵凄然与心酸。
“他竟然理解我的做法,可是.可是他说的话。。我又怎么能相信他?”
李宅厚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在这个话题之中继续下去了,他撇开这个话题来,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想再回去奔波了!”
赵灵剑这一次的态度却和刚才的和蔼之色大相径庭,他怒视李宅厚,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你这是逃避!是懦夫!被人逼迫致死,却不思报仇雪恨,不是英雄好汉的做法。那世上含冤莫白之人不可胜数,若都按你这么行事,岂不永无出头之日,如何去谈公正二字?冯亦才现在占据了飘渺峰,以他的性情,是不会允许别人阻碍他的权利的,你师娘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就这么看着她被害死?你受了燕道极的修为,就应该为他查清当年灭门之事的真正原因,你现在死了,这件事由谁去办,你的信义在哪?!”
李宅厚只是摇头,赵灵剑又劝了几遭,李宅厚无奈,只得敷衍一句:“咱们现在都是阴魂,如何得脱?”
赵灵剑似乎看到了转机,他立即说出了自己的办法:“.常听师父说,上古之时,有人身死,魂魄未散,得上古仙人收集魂魄,将之附着于莲藕之上,吹口仙气,化作人形,即刻复生于阳世。后世传为美谈,但活人复生,大违天道,惊动阴司,故而阎王派出阴兵,将世上懂得此法的修士进拘禁到阴司中来,当时大仙已经位列仙班,对于此事也没有过问。然而阎王却对此术十分倾慕,就在自己的冥殿之中放置了两个被施了咒语的莲藕,终日殿前摆布,以为消遣。只要传言属实,咱们闯入阴司,附着于莲藕之上,定可复生!只是.只是此事终归是传说中的,并不能做实。而且这件事年代太过久远,也不知道那两个传说中的莲藕还在不在,而且这么多年来,肯定也不只是我们知道,凯窥它的阴魂也会有很多,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手而已!”
又是一场复生的把戏!
然而忽然一个念头在李宅厚的脑海之中想了起来,他说:“阴司之中有所有人的魂魄吗?我有一个师姐,一年前身死飘渺峰,不知道能找到她吗?!”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只要咱们找到了那两具莲藕,咱们就有了真身,凭借你我的修为,也可以胁迫冥君讨问下落。只要咱们回到世间,阴司就拿咱们没办法了!”
李宅厚却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是说他们没有办法抓咱们?只要他们想取咱们的魂魄,又如何抵挡,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咱们是莲藕之身,不在他的生死簿上,说白了乃是半仙之体,他那勾魂法器是没用的!
李宅厚犹豫了片刻,似乎终究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既然赵灵剑知道这个复生的办法,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去尝试,却非要和自己去呢?他对赵灵剑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身死之后,有幸被凌霄阁中的师叔相救,他传授我一套咒语,可以暂保魂魄不散,我也是借助此咒,这才躲过了阴司的追查,隐去踪迹,在这虚无之地藏身,在眼前也有无数个生灵经过,走入了那通入幽冥的三条路,然而我与他们并不相识,难以共事。也有修士,但修为却又太低。只有今日遇到了你,这才冒险相救。那阴司戒备森严,是幽冥世界,去冥殿盗取莲藕身岂是易事?我独自一人怎能成功!”
李宅厚了解了情况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和他去,成功了,可以重新活过来,去和他调查当年吴亦农的事,这对自己而言是没什么好处的。不去,自己可能永远的呆在这个地方,去幽冥受罪,自己的人生之旅可谓是真的走到了尽头了!但是如果当年的事果然如赵灵剑所说,那吴亦农的所作所为就太卑劣了!由此引发的一连串事件,恐怕都和他脱不了关系。这个自己从来都不敢怀疑的人,如今却有人揭发了他,李宅厚不敢相信,更不敢面对,万一是真的,那自己要怎样去面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