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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浅宁一曲终了,收敛衣袖,笑意盈盈地弯腰下拜,一双眼睛灿若星子。段瑞明显兴致很高,抬手道,“沈贵人此舞甚好,赏!”
沈浅宁得了赏赐,谢过恩后,心满意足回到座位上。
怎知,刚刚落座,却听得身旁一声冷哼,原来是皇上前一阵子新晋的李贵人,倨傲地抬起下巴道,“沈贵人此舞着实不错,只是与寻常歌舞一样,毫无新奇之处,难免有些小家子气。”
那沈贵人听了她挑衅的话,倒也不恼,只是微微福了福身道,“贵人姐姐说得是,嫔妾舞姿并不出众,便急着要为小皇子贺喜,倒让姐姐笑话了。”
清羽抬眼瞧了瞧她们两个,那李贵人早先在清羽失宠之时,很是出过一阵子的风头。后来清羽生育,皇上便再没见过她。如今宫里又来了新人,还刚刚入宫就出尽了风头。估摸着那李贵人是吃味了,只是这般牙尖嘴利,看上去可并不能重新引起男人怜爱啊。倒是那沈贵人,温婉大方,并不为自身辩解,更没有反唇相讥。哪个男人瞧着会不喜欢?
正想着,只听得右下方的芙昭容忽温柔笑道,“嫔妾倒觉得此舞甚妙。沈妹妹身姿高洁,柔弱无骨,饶是嫔妾自幼习舞,也自叹不如呢。”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柳常在便不引人注目地掩面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事一般。
清羽听着她的话,又瞧见柳常在的反应,心里不由得一阵狐疑。入宫两年来,何曾见过芙昭容夸人?还夸得如此……真心实意?芙昭容貌美非常,艳冠六宫,与柳常在都能歌善舞,这是后宫之中人人皆知之事。如今大好机会,她竟然不抓准时机好好表现一番来打压沈贵人,竟还力捧她,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后宫之中这些女人们,压根见不得别人好。为了皇上的一个眼神关注,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才好。不能暗下杀手也要表面压制,她自己刚入宫时便受尽了刘贵人等人的语言暴力。如今她们两个表现如此反常,再加上皇后重病之下仍旧勉强出席,仅仅说了几句话,便单点出了一个沈贵人。其中之意不可谓不明显:这恐怕又是一个皇后的人。
清羽想到此处,心下一片清明,嘴上温柔笑道,“沈贵人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本宫在此敬皇上、皇后与众位姐妹一杯。”说罢,举起酒杯。
段瑞亦举起酒杯,望向清羽的眼神之中有着宠溺,“丽妃刚刚生产,身子弱,不宜多饮。这杯酒便由朕代饮了。”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又命人取过清羽手中之久,再次一饮而尽。
在场众妃见如此场景,均一愣,而后纷纷举起酒杯,“臣妾祝皇上、丽妃娘娘与小皇子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皇后眼神之中锐利一闪而过,只无力地执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便又放下。
喝过酒,段瑞好似忽然来了兴致,道,“此番丽妃诞下皇嗣,立了大功。虽尚未行封妃大典,却也该居一宫主位,不可再委屈她在咸福宫。”说着,他的眼光忽然扫到了坐在下手的沈贵人,“宁儿刚进宫,暂居在延禧宫。延禧宫尚无主位,不若便由丽妃居主位罢。”
清羽听了这话,心中竟不由得被那句话中的“宁儿”与“丽妃”微微刺痛,半晌才想到要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
段瑞心情却仍旧很好,“爱妃快快请起,朕命人收拾打点一番,过几日便可迁宫了。”
清羽默然,点了点头,温顺道,“是。”
皇后瞧着她有些低落的表情,嘴角轻轻抿起,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饮宴结束,清羽一行人回到毓灵斋。饶是云华好性子,也有些面色不豫,“今儿明明是咱们二皇子的满月宴,她可倒好,刚刚入宫便巴巴地出尽风头,整个宫里竟瞧着她了,还怕谁人瞧不见她的狐媚劲么?!”
“嘘……”清羽赶忙拉住她,“可别叫别人听了去。还道我刚生过孩子便得意忘形,不能容人呢。”
云华住了嘴,可心里到底有些不快。清羽也叹了口气,今天饮宴之上,皇上并未做任何对自己不利之事,替自己饮酒,又为自己迁宫。若搁在别人身上,恐怕早都高兴得什么似的。皇上就是皇上,雨露均沾,理所应当。那沈贵人刚刚进宫,又是功臣之女,皇上厚待她几分本就无可厚非。若她自己不愿去那延禧宫与沈贵人同住,便是她自己的事儿,实与皇上是无关的。
自从皇长子一事之后,她便知道,以皇上的性子。心情好了保你一时,保不了一世。诸如派自己的人替她做事,暗中替她阻挡其余妃子们的暗箭之类的事,总不能要求他面面俱到。要皇上又要想到沈贵人有可能是皇后的人,又要替她防备,那是不可能的。况且,若等到有一天自己失宠于皇上,甚至更严重失信于皇上,那么恐怕身边包括云华在内的所有来自于皇上的人,便都会变作了监视自己的利器。
对比那些被皇上算计、失宠、失信之人,她的处境已经算好了。
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正想着,宝玉也打门外回来了。进门便道,“主子,今日皇上翻了沈贵人的牌子。”
清羽早有心理准备,淡淡道,“知道了。”
如此寂寥的漫漫长夜,不知还有多少年月需要度过。清羽心中烦闷,抱着谦儿仔细端详,孩子已经睡着,瞧着他稚嫩的小脸,紧闭着的双眼,和睡梦之中还不自觉嚅嗫着的小嘴。心里已觉烦闷稍减。所幸,她还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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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寝殿。
段瑞龙袍未解,皱着眉头,望着一米之外,龙床之上裹在锦被之中的女子。
女子亦转过头来瞧着他,满头青丝垂落,眼底仍旧盈盈笑意,温柔如水。
如此对望许久,段瑞才缓缓道,“前几日你父亲进宫,给朕上了个折子。朕瞧过之后,还算满意,你父亲还算识大体。”
女子闻言温柔笑了笑,竟忽然掀开锦被,缓步下地,朝段瑞走来。
她身上竟并非j□j,仍穿着白日的衣物。
段瑞有些许讶异,瞳孔微缩,眉头稍解。
女子走到段瑞身前,粲然一笑,忽地拜倒在地道,“皇上明鉴,臣妾同表姐不同,臣妾……并非姓苏,而是姓沈。”
段瑞闻此,面色稍缓,嘴角微微抿起道,“既如此,还不快起来。毕竟是冬日,地上寒冷,可别冻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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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皇后的景仁宫中却是不得安宁。皇后下了晚宴,身子虚弱得已近晕厥,回宫后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初夏命人熬了药,一碗接一碗地送进寝殿,却被皇后稀数吐了出来。
初夏焦急非常,还要命人再煎药来,苏雅容抬手制止道,“算了……咳咳……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怕是……怕是……不中用了。”
“娘娘!”初夏急道,“娘娘怎可说如此丧气话?!娘娘是一国之母,凤体康健,断断不会有事的。”
苏雅容放下手,眼睛望着床幔,叹气道,“你也不必再安慰于我……苏家只有本宫一女……若非……已知本宫无用……又怎会急着连一个表……妹都……急着塞进宫来。”说着,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初夏递过手绢为其掩口,待苏雅容咳完,白皙的缎面上,眼见着是触目惊心的红。
“娘娘!”初夏道,“娘娘快别再说了,好好歇息才是正经。”
苏雅容嘴角轻抿,冷冷笑道,“宁儿……今日可是侍寝了?”
“回娘娘的话,凤鸾春恩车已经将沈贵人送到未央宫了。沈主子向来是温婉的好性子,今日奴婢瞧着,皇上对沈主子也是喜欢得紧呢。”
“是了,”苏雅容点了点头,转过了脸,“到底……是个比本宫有福的……咳咳。”
“娘娘才是福泽深厚……”初夏尚未说完,便被苏雅容打断,“白家……白家的事查的如何了?童达……可曾回来?”
“娘娘放心,就快有眉目了,童达前几日才传过口信,说是过几日便可回来了。”初夏温顺地替苏雅容掖了掖被角。
苏雅容这才放下心来,口中喃喃道,“如此……便好,本宫已经如此,又岂可叫她安生……”说罢,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好似浆糊一般,合上双眼,便要睡去。
将睡未睡之间,远远地还可听到初夏训斥下人的声音,“媚儿,你怎么做事的?还不快去把娘娘醒来要喝的药提前煎好热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能担待得起么!”
声音远远地听着,并不真切,苏雅容熟睡过去之前,心头飘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媚儿?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熟悉?是错觉么?她好像是在何时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