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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旭回头有些担忧地看了徐婶一眼,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点不详的预感。
她低声冲着徐婶说了句,“我去里面注意情况。”
徐婶也只得无奈地看着她,语气中还是难掩忧心,“有情况就报警,池小姐,咱们不用怕。”
池旭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拿着花跟果就进去了,病房门又被砰地一声关得死紧。
这间病房极大,看起来有七八十个平方,有小小的会客室以及配套的卫生间,池旭从那个会客室里拐过去,才看到了躺在病床上鼻孔里还插着呼吸机的向庭,以及那个摸着手上指环,神情捉摸不透地站在床边的景浩然。
景浩然朝她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池旭迟疑地走过去,把鲜花跟果篮放在桌上,轻轻地冲着病床上的老人点了点头,“向爷爷好。”
向庭的鼻孔里顿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
景浩然的话里带着笑,“您老看看,这丫头像不像一个人?”
向庭闻言顿时虎目怒睁,池旭则有些微妙地抬头看了景浩然一眼。
景浩然的笑好像是被镌刻在那张脸上,单看着就让人感觉到深深的寒意。
“伯父,时过境迁,您我未见也有快三十年了吧。”
他的话里带着深深的讽意,“当年的您,啧,威风可真大呢。派人打断南山的腿,又把冰冰姐锁在屋里,绝了她的念头,干这些事的人,是您吧?我记性一向不错,应该不会记错的。”
池旭难以置信地抬头,惊愕看了躺在病床上消瘦的向庭一眼。
景浩然没管这两人的反应,继续微笑着说道:“我记得,冰冰姐当时好像怀孕了?伯父您把她锁在屋里,心硬得三天没给人饭吃,直到人晕过去了,才把人拉到医院,把胎堕了。我那个时候就奇怪,冰冰姐跟南山跟你有多大仇不成?以至于您这样狠心?”
躺在病床上的向庭嘴巴里呜咽着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有两行清泪缓缓地沿着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池旭彻底蒙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好心到可以把邻居家的孩子领过来好好教养的人,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刽子手。
她本来笃信的人生信条仿佛受到了侵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景浩然继续面带微笑地开口,讲述当年的故事。
“没错,南山是个穷小子,他又让冰冰姐怀了孕,这一点是个父亲都会恼火。可我至今想不通的是,到底是什么仇恨!让你在派人打断他的腿以后,还能够把那团已经成型的血肉送到他面前?”
“南山当场昏死过去,醒来以后人就疯了,去青山疗养院住了整整三年才好!他至今都不敢接触小孩子,连结婚的念头都不敢有!您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您的晚年呢?”
景浩然的眼瞪得如同铜铃,爆出条条血丝,目眦尽裂,“你毁了他的一生,你知道吗!他以前可以在工地上连扛三天的砖头都不打休息,现在情绪激动起来就要吃药!你不同意这桩婚事我理解,但是南山是扒过您家里的祖坟吗?”
他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
池旭捂住自己的心口,茫然地抬头看着病床上的向庭,眼睛里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懂了,明白向冰冰为什么要在深刻思念自己父亲的时候,也能坚定地不去找他。
明白为什么这对至亲,会分开整整二十年,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从此不听对方的丁点消息。
明白郑南山为什么终身不娶,也明白向冰冰为什么不会回头。他们的姻缘,早就被毫不容情地被人给拆散,而毁掉这一切的,却是本应该最疼爱她母亲的至亲。
池旭蹬蹬蹬往后倒退了几步,今天的这一切,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向冰冰不曾说过关于向庭的丁点坏话,她口里的父亲是严厉的,但是也是慈爱的,这造就了池旭对向庭的好观感。
可是景浩然口中的一切,又把向冰冰给她营造的外公形象都给毁了个一干二净,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老人。
景浩然伸手扶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慢慢推到前面,他的话语极其阴森刻薄,“你知道冰冰为什么能够二十几年都不肯回来看你吗?”
他微笑着看向池旭的脸,“她在c市结婚,你不知道,她在c市生子,你不知道。所以,她在c市死在十七年前,你怎么配知道呢?”
躺在病床上的向庭闻言顿时半撑起了身子,却又重重地倒在床上。他的嘴巴里剧烈地嗬着气,发白的眼球上泛上凄楚的痛苦。他半边身子都在抽动,嘴巴里微微流出点涎水,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无尽的辛酸与痛苦,“冰冰――”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的事情就是这样,灵感来源于小时候听到的一个八卦。
就是一个混混头子的女儿看上了个穷小子,两人情投意合,家里不同意,女孩子特别天真,以为怀孕了就可以解决了,结果被混混头子拉去堕胎,然后派人打断了穷小子的腿。
这个故事的结局也异常令人唏嘘,女孩子死了,喝农药自杀了,男孩子疯了,家里人也把他赶了出来,后来好像去讨饭了。
玛德,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时才八岁,哭了好久,我妈觉得我可傻。
第60章二更哟4.23首发
向庭直直地翻着白眼,倒在床上气都喘不出来。
池旭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额头脸颊上不住地流出大滴的汗珠。
景浩然神情莫测,眼孔幽深得如同一汪深潭,“丫头,你救不救他?”
池旭拽着自己的包愣愣地抬头看着景浩然,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景浩然的拇指上还转着他手里的绿指环,眼神直直地盯着池旭。
池旭脸上的汗越渗越多,她无比复杂地看了床头旁边那个警铃一眼。
救?不救?
一秒,两秒,三秒……那是她人生中最为漫长的几秒钟。
景浩然耸耸肩,从病床边让出一条路来,他的微笑镶在脸上显得极为怪异,“他这条命,可就握在你手里了。”
池旭茫然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病床上的向庭一眼。
景浩然脸上的笑意以及向庭床上的挣扎纠缠在一起,把她拖进一个深不可见底的漩涡当中。
她快要疯了!
一边是景浩然的微笑,一边是向庭的痉挛……
蓦然,从漩涡当中劈出一张熟悉的脸孔,将她震得灵台清明。
前世,因为向庭的刻意吩咐与要求,他死亡的消息只有身边的医生护士律师们知道。季爻原本还极为振奋地准备带她回去探亲,当从季家人口中得到那个消息时,就像是听到了晴空霹雳,等他匆匆赶回,却只来得及看到向庭的骨灰撒入大海。他当场就跪在海边,迎着海风,无声落泪。
她那个时候从未看到季爻如此伤心。
池旭原先迷茫的眼神一清,冲到床头旁边喘着粗气按下那个警铃。
她咬着牙倔强回头瞪着景浩然,“他欠了谁,应该让那个人自己来讨,不是吗?”
景浩然脸上微笑的面具破裂开来,他看着池旭的眼神极深极深,眸子里闪过不知是什么的光彩。
他摸着手上的翡翠指环若有所思,笑了笑,“你说了算。”
景浩然转身就走,他的身后,报警器震天般迅速响起。
池旭惊愕回头去看,却发现生命指征仪器上早就被连接了报警器,只要向庭的心率超过了合理范围,便会立刻报警。
那个床头边上的报警铃,起得其实只是个摆设作用。
她转身,却看见景浩然带着自己保镖撤退的身影。
徐婶一下子就冲了进来,看到向庭又恶化的身体情况,顿时一拍大腿嚎哭起来,“夭寿啊!还是大明星,这样折腾老先生,活该天打雷劈。”
医生护士来得很快,他们要先进行急救措施,立马就把病房里的人清了出去。
池旭怔怔地坐在外面凳子上,眉头彻底揪成难解的结。
季爻拎着两袋东西上楼来了,一上来就看见徐婶在外面走来走去着急地在哭,池旭则是无言地坐在凳子上垂着头,而病房的门则被关得死紧。
他的眉头拧了拧,走过去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徐婶的嘴絮絮叨叨个不停,“季先生,刚刚有一伙人突然闯进了老先生的病房!出来以后老先生的情况的恶化了。”
她猛地把眼睛看向池旭,“池小姐还认识那伙人!”
池旭呆愣楞地昂起头,看向徐婶,欲言又止。
季爻把东西放下,慢慢走到池旭的身边蹲了下来,看着她发红的眼睛,认真道:“怎么了?”
“是景浩然前辈,他认识……向爷爷。”
“他说什么了?还是做什么了?”
“我不怎么清楚,我刚刚进去不久,就看见向爷爷情况不大好了,然后他出来,我就按了铃。”
池旭下意识地瞒住了在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超越了她的心理接受范围。
先是得知找到了外公,然后又得知当年的某些隐秘,最后又眼睁睁看着向庭病危……
徐婶的声音猛然高了起来,“季先生,她说谎,她进去那么久,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季爻也憋着气,不自觉就严厉起来,“好了,徐婶,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池旭跟向爷爷又无冤无仇,她能做什么?”
徐婶看着池旭的眼神彻底怀疑起来,“反正我觉得她心术不正。”
“小明星,就是心术不正!”
池旭的眼圈还红着,蓦然抬起头瞪着徐婶。
她万万没想到,就进去还不到十分钟,徐婶的观感就对她已经完全改变了。
季爻皱着眉,“徐婶,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
“我不回去,我要照顾老先生,现在我谁都不相信。”
病房门被人打开了,一个护士出来冷冷地看着他们,“吵什么吵?在医院里大吵大闹是家属应该有的素质吗?”
徐婶顿时收住了迅速高起来的话头,季爻站了起来,“护士,里面的病人有事吗?”
护士拿起病例看了看,“c区八房的向庭是吧,要进行开颅手术。”
她把本子整了整,“家属做好准备。”
季爻的眉头还皱着,“有风险吗?”
“这么说吧,任何一台手术要说完全没有风险是不可能的,不过向先生的情况没有预计中的那么糟糕,开颅手术是经过科里讨论过的,今天只是把手术提前了而已。家属同意的话就可以去签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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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颅手术非同凡响,哪怕是硬件设备一流的仁和医院也不能小觑,虽然科里早就着手准备了这台手术,但是因为突然提前的缘故,加之向庭的病情出现了变化,手术设备也都要进行一应的调整。
这台手术一直从下午两三点钟的模样做到了晚上十点。
池旭跟季爻他们一直站在手术室外等着,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季家一部分人也来了,加上归云山庄逐渐到齐的人,手术室门外的两条长椅都被坐得满满的。
池旭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原本季爻陪在她身边,但是她想一个人静静,加之季家人要来了,都来询问病人情况,所以她就把季爻给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