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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总是有的。”李思谌说到这个还是觉得当时的情景忍俊不禁:“蚂蟥见血就叮,所以事先放了些家畜进去,看蚂蟥叮上去了就用撒盐拍打的办法将其拔除。这么提前忙活了整整一天哪。”
这办法真是……阿青很是无语。
“说是去耕种,其实许多活儿前头人都做好了,皇上到了也就比划一下子就是了。就这样,皇后当时还担心的不得了,好几次在皇上面前说,让皇上保重龙体。还差人熬补药,又命御医紧紧跟随。”
话说到这儿,阿青就想起去年秋天的事情了。
那场秋猎在京里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但是皇后在那之后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出来露面。
阿青心里不是不好奇。而且她想,思敏跟着三公主住,肯定对内情知道的比旁人多。就算不说思敏,吴叔自己就掌着龙武卫,他也必定知道。
可是阿青既没向吴叔打听,也没有问过思敏。
因为知道这既然天家私隐,官方说法既然说皇后是病了,那她就是病了,不可能再有第二种原由。
可是现在她和李思谌两人喁喁细语,阿青竟然不知不觉就把心里一直疑惑的事儿给问出来了。
“说起皇后娘娘……她病的怎么样了?”
李思谌有点纳闷:“你怎么想起来问起她?”
阿青赶紧说:“要是不方便你就别和我说了。”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李思谌揽着她,声音很轻,呼吸吹的阿青耳朵痒痒的难受。
“皇后本来没有病,但现在是真病了。”
“啊?”阿青没有再多问皇后原本没病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是因为牵涉进秋猎事件而被皇上软禁,这个阿青已经有数。这不难猜到。而且被一关这么久,都已经半年多了吧?皇上没有半分要给皇后解禁的意思。就算身体健康的人,老被关着,心情肯定郁结,生起病也不奇怪。
“病的很重吗?”
“太医院的人反正按时按点儿的去应卯,一应脉安方子都只有皇上才能过目。”李思谌也理解妻子的好奇心了。对天底下最高贵的那对夫妻,其实满天下谁不关心呢?只天家的*不好宣诸于口而已。妻子能向他打听这样的事情。让李思谌心里一点儿反感都生不出来。反而巴不得她多问点。
他们是夫妻嘛。他也很放心她的人品心性。夫妻间如果还藏着掖着诸多隐瞒,那天长日久只会日益离心的。
就比如皇上与皇后。
“你也知道的,我从前和你说过的吧?皇上心中是另有所爱的。只是因为当时的情势不允许,才被迫黯然相别。”
“我记得。”
这个她怎么能忘记呢,李思谌正因为知道了这件往事,才带着阿青去长安塔。人为的制造了一场“偶遇”,促成了他们的婚事。
一想到这个。阿青还是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太会耍心眼了。
虽然结果很好,也不能忽略他在过程中的表现出来的腹黑和狡狯!
哼!
李思谌还不知道阿青在小帐本上偷偷给他记了笔黑账,正全心全意的从自己知道的事情里头发掘出八卦秘闻,和妻子一起共享。
“听说当时皇后……哦。她那时还不是皇后,她在里面还充当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呢。为了能顺顺当当嫁给皇上,她和她的家人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皇上从娶她的那天起就对她冷冰冰的。两人之间是真正的相敬如冰。”
阿青现在自己正在品味新婚的柔情蜜意,一想到新婚夫妻间倘若不但没有感情。反而视对方如仇寇,那该有多可怕啊,简直一刻都过不下去。
“皇后善嫉,皇上没登基的时候,两人就只给持个表面上的平和了。等皇上登基之后,皇后自以为掌了凤印,母仪天下,行事越发没了忌惮,拉拢打压,残害后宫,皇上也是一忍再忍了。”
也就是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一寒了。
以前还真的没有人跟阿青讲过这些宫闱秘闻,连张尚宫都没有向她透露过。当然了,阿青当时也没想着向张尚宫打听这些。
毕竟她那时候觉得,皇宫、皇帝皇后这些人,离自己太过遥远了。
可是现在的感觉不一样了——
新婚头一天不是先拜见长辈,而是去进宫谢恩,甚至还被请进了勤政殿的书房里,面见了皇帝。
阿青想象中的皇帝,大抵和她以前在影视剧中看到的一样,总是高高在上,冷酷不近人情的。可是她亲眼见到的皇帝却不是那样,说话谈笑象个和气的长辈,还给他们吃点心。
阿青整个进宫的过程都处于一种“清醒的迷茫”之中。清醒,是说她很理智,没出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都知道。可是迷茫是因为,她还没有接受现实。
原来……她与皇宫的距离,并不算远。
她之前也清楚李思谌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嫁进了郡王府。李思谌是世子,将来如无意外,他就会是下一位的安郡王。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并没有真实感。
可是现在,她终于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她以后生活的圈子,和从前大概是完全不一样了。
对于那些以前她接触不到,也不太感兴趣的事情,最好还是有所了解的好。不然的话,不定什么时候说话、行事就犯了忌讳,或许会惹来大祸。
“那……皇后以后,病还能好吗?”
李思谌露出有些讥讽的笑:“只怕是好不了了——她要有孩子,或许还有指望。”
阿青也有同感。
没错,皇后没有孩子。皇子、公主,都没有。
如果有孩子,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总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能对他们的母后太过苛刻了。靠着这个,皇后或许还有出头之日。
可是,她没有啊。
“要是病的时日长了,多半就该迁出宫去好生休养了。”李思谌出身宗室,又掌着内卫司,对这种事情的走向安排最是熟悉不过。
太平观是什么样的地方?还有远离京城之外的几处行宫。那些地方都荒僻的让人提之色变。从前朝到本朝。不少的太后、太妃、皇后,妃嫔,公主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迫离开皇宫,离开京城,住进了那些地方。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阿青也懂了。
她还想起了乐安公主。
这位性格太过于活泼不羁的公主殿下,住进太平观也有快一年了吧?不知道她在那里过的怎样。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从太平观里出来。
李思谌趁着有假期,果然言出必行,真带着阿青出了郡王府,离城去庄子上了。打着去清理账目重新安排人手的幌子。新婚夫妻俩象一对小鸳鸯似的,你侬我侬的的上了路。
阿青还从来没有这样自在的出过门。
从来到京城之后,为了怕招惹麻烦。她从来没有在外头抛头露面过,偶然出门也都非常低调规律。
但是现在。她的胆子好象一下子就变大了——
也许是因为有个人在身边不停的纵容她,怂恿她?
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出城的时候,李思谌还特意让人绕了段路,带她去看慈恩寺。慈恩寺建在半山,十分幽静,并不是一处香火鼎盛的大寺。但是李思谌觉得,阿青多半会喜欢这里。
他没猜错,阿青确实觉得这座寺院很是不同。恰好他们进寺门的时候,天气转阴了,濛濛春雨细如牛毛,象是一张绵密而柔软的网,将这座寺,这座山,全都与外界阻隔开来。
寺院的阶石上生了青苔,雨地里头石灯一座一座的静默的立于路的两旁。寺里只有寥寥两位香客,多半是因为下雨被滞留在庙里还没有下山,寺中的僧人端来热茶请他们解渴,暂坐歇息。
“我们也进去拜一拜吧?”李思谌提议。
阿青点点头。
他们一起进了殿,向着佛像跪下来。
阿青听着不知何处悠悠传来的钟声,一下一下的,安详的叩在心头。
她闭着眼睛祝祷了几句,又叩了一下头,直起身来转头看他。
李思谌眼帘低垂,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是在诵经,也可能也是在祝祷什么。
上过了香,李思谌在香油薄上签了名字,两人从殿内出来,在大殿后的回廊向前漫步。
“你刚才许愿了没有?”
阿青点点头,也问他:“我呢?”
李思谌微笑着说:“我也许了。”
他问她:“你许了什么愿?”
阿青朝他露出带着俏皮狡黠意味的笑容:“这个不能告诉你——再说,要是讲出来,怕不灵了。那你呢?你许了什么愿?”
李思谌学着她的口气说:“不能说,说了不灵的。”
两人相视一笑。
阿青想,他会求什么呢?求的和她一样吗?
李思谌看着她美好的侧脸,目光在她的眉眼处痴痴流连。
她猜不猜得到他的心愿呢?
也许两人许的愿是一样的。
他想对她说,但是话到嘴边变的完全不同了:“这雨是山雨。”
“山雨?”
“就是只在山上有雨,山下其实是没有雨的。”
阿青以前也听说过,点点头说:“那咱们早些下山吧,晚了怕天黑了呢。”
“好。”
李思谌牵着她的手,心中暗暗的想,等过个几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到时候他们再一起到这儿来,他想,自己许的愿佛祖必定会让他心想事成的。到时候,他再告诉她,刚才自己许的是什么心愿。
到时候他也要问她,她今天许的是什么愿。
寺里的茶阿青也尝了,茶味很淡,不过尝起来也有一股清香。
多半是山上的水好。
送他们出寺门的僧人也这样说,说寺后有一眼泉,他们日常煮茶烧饭,都是从那里取水。洗衣的话,则要走一段路,去远一些的溪边去洗。
“这里真不错。”回到车上,阿青用帕子抹着额角、发梢沾到的雨珠,一边说:“从前去万佛寺的时候,虽然寺院也在山上,可是人气太旺盛了,感觉反而没有这里这样幽静脱俗。”
李思谌问她:“你想去万佛寺了?那看回城的时候要是有空,就去看看。”
“不是。”阿青和他说:“我们去万佛寺的时候,都没有在寺里多停留,拜过佛上过香就出来了。孙伯母有位故人在山中隐居,那间庵堂没有名字,可是景致特别美,做的素斋也好吃。进京这几年,我就觉得那儿的饭菜最可口了。”
“孙夫人的故人?”
“是一位寡居的夫人,夫家姓杨,我还在文安公主府见过她一面呢,看起来她与公主是莫逆之交。”提起杨夫人,阿青有些出神。
不知道杨夫人现在在哪里?还在公主府吗?或者回到山上去了?
山上虽好,可是太清冷了。阿青不是没在山中住过,七家镇就不算大,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关了门,从窗子看出去,莽莽群山即使在明朗的月色下,也是黑黢黢的一片静默。
一个住在那样冷清的地方,杨夫人的心境会是如何呢?她一定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伤心过往吧?
漫长的孤单的夜晚,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纵然有满腹心事,也只能独自捱过。
李思谌说的没错,山下果然没有下雨,不过也是阴天。他们这样游山玩水,慢慢悠悠的走,到庄子上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庄子上的管事打着打笼领着人在门口迎候,一看他们下车,就紧赶慢赶的迎上来,领着身后的那些人一起跪下叩首行礼:“恭迎世子与夫人。”
“都起来吧。”李思谌心情极好,看谁都挺顺眼的:“有什么现成的吃的先端来几样,光顾着看景,没留神都到了这时辰了。”
“有,有,早就都备着呢。”
虽然赶了大半天路,可阿青并不觉得疲备。庄子她以前来过,可那个时候她是以思敏的客人的身份过来的。
这一回再来,她已经成了李思谌的妻子了。
房子早就收拾打扫好了,阿青一眼看到床上挂的大红罗帐,床上铺设的锦被和鸳鸯枕,顿时脸就一红。
她看了李思谌一眼,李思谌懂得她这意思,马上给自己澄清:“我没有特意吩咐,这肯定是他们自做主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