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天明等到日暮,她始终没有对录音笔说话,只是嚼着石榴叶子,像咬破他的双唇……
突然,x手里多了一支圆珠笔,他在这行字下又写道——
她在塔顶
x用这台iphone拍摄的吧——院墙铁门锁着,镜头天旋地转,想必翻墙进入了。围绕别墅扫了一圈,前院铺着鹅卵石,后面是小花园,地上满是枯黄野草。从正门无法进入。黑屏片刻之后,亮起时已在书房,她知道这是二楼。有只手进入画面,男人苍白的手,果然很年轻——按墙上开关没反应,想必是空房子断了水电。
她想起6月22日,凌晨时分,听到程丽君楼上响起的古典音乐,就是从这张唱片里放出的吧。
他是写给墙上程丽君的遗像看吗?让那女人的鬼魂寻找这座烂尾楼顶来复仇?
现在,他该相信崔善的每句话了吧。
手电照亮这个宽敞的房间,窗外摇曳着干枯树影。屋子正中有张大床,铺着床单与被套。x的手轻轻碰上去,扬起鬼影般的灰尘。
视频就在这里结束,崔善的十指颤抖,抓紧这台手机,仰望业已深黑的天空。
x的手在颤抖,看得崔善也头晕眼花,简直又要重新呕吐一遍。
手电照射书架,大部分是法律方面的书。走出书房,来到一间大客厅,照出几张昂贵的真皮沙发,同样落满灰尘与蜘蛛网。
崔善的左眼皮有些跳。
镜头总算平稳了,二楼除了女主人的遗像,还有整套昂贵的组合音响,墙上整齐排列着黑胶唱片——崔善知道这是林子粹的最爱。
还是他的右手进入画面,用白布擦了擦相框的玻璃表面,手电照出四个女人的脸。
最后,镜头落在床头柜上,一张蒙着灰尘的相框,依稀有几人的合影。
崔善把x送的床单在腰间缠绕两圈,做成一条宽大的裙子。每寸纤维都充满他的气味,虽然没有烟草与酒精,却有男人的荷尔蒙。她有过许多裙子,但最喜欢这条,毫不束缚双腿。穿着它在庭院散步,像盛装晚礼服走过红毯。做女人唯一的好处,是冬天能穿裙子,比男人更耐寒冷。
第一百一十三天。
差点没把这台iphone扔到水池里。
x异常小心地在杀人现场寻找什么,抽屉是空的,但有过某些重要的东西。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
忽然,镜头闪过一双特别的眼睛……
楼下的马路在开膛剖肚,日夜响彻打桩机声。乌云在天空移动,落日躲藏在云朵缝隙间,倾泻金色刀尖般的光。天气渐冷,白昼愈加短暂,天黑得越来越早,似乎每一天都像冬至。崔善在楼顶早早陷入恐惧,最后一棵石榴树,叶子枯黄掉落,随风在庭院中旋转。等到最寒冷的困难时期,野草与藤蔓都会被烧光取暖的。
重新打开屏幕,视频抖动的画面中,不过是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边缘镶着黑框——这间别墅死去的女主人。
再看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唱片封套被翻到反面,却有着一行女人的字迹——
手机摄像头反复对着唱片,要不是这房子没电,x肯定会把它放到唱片机里,躺在沙发上听一段《天鹅湖》呢。
最后,镜头里的手推开主卧室的门。
刚才遗像里的女人,就是死在这张床上的。
幽暗的手机屏幕,显示不断摇晃的画面,夜色中布满阴森的树林,镜头对准布满落叶的甬道,直至一栋沉睡的大屋。有道手电光束亮起,照着波希米亚或巴伐利亚式的房子,右边有个私家车库,看来很久没用过,锁都快要锈了。
她叫程丽君。
墙上有张女人的脸,愤怒地注视这个私闯民宅、打扰长眠的不速之客。手电光圈与镜头都对准了她,单眼皮,姿色中等,三十出头,身材倒是不错,穿着一件白色晚礼服,目光忧郁地穿过手机屏幕,注视着巴比伦塔顶上的崔善。
忽然,x的手伸入这些唱片,翻了一两分钟,抽出一张放到手机前。唱片封套有个外国老头的画像,手电光线中看不清楚,但有锐利深邃的眼睛。
疯狂的x,竟夜闯五个月前的杀人现场,翻墙实地考察,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就为了核实崔善回忆的真伪?因为说谎者总是容易忽略细节。
傍晚,航模飞临空中花园,带来那台没信号的iphone,打开看到一段新的视频——
她认得这栋别墅:林子粹与程丽君的家。
奥杰塔 or 奥黛尔
唱片的标题是《天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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