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随着一声霹雳一般的巨大响声,别闷了一天的天气终于找见了出口,疯狂的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仿佛是瓢泼一般的大雨随着窗棂一阵阵的颤抖,哗哗的泼洒在地上,让本来就有些微凉的夜更变的更加凄冷。
“吱呀~”
那是一间不大的院子,长宽约摸十丈方圆,随着一道电光闪过,一个身影却是贸然出现在了窗棂边上,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大雨,窗子骤然开启,带着些微凉的秋风吹的桌角上的烛光猛然一抖,就连映在墙上的黑色身影亦是一阵的晃动,明灭不定的烛光骤然变成了绿豆大小,就在将要熄灭的时候,摇摇晃晃的有燃了起来,烛光依旧在摇晃,照应着勉强能看见屋子里的陈设。
“正是庄家灌浆的时候,这场雨来的倒是及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狂风骤然停止,窗外的雨水也变成了直线,除了李承乾淡淡的话音,这天地间也只剩下雨水击打青石地的哗哗声,带着凉意,赶走了秋日独有的闷热。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地理的庄家,若是三日之后还没个办法,别说是庄家,就连老夫这个脑袋,都保不住了。”
李承乾眼睛一转,看着卢守成映在墙上的影子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卢老~似乎是很在乎自己的脑袋?”
卢守成闻言眼角一抽,叹了口气说到:“老夫在乎的是这城中三万余老弱的性命!罗艺性子暴虐,喜怒无常,若是真发起凶来,你觉得这范阳县会有一个活口么?”
却是仿佛没有听见卢守成的话,白嫩的小手深处窗棂,说话间就将手伸到了从房檐留下来的水中,秋日的雨水带着些微凉,啪嗒啪嗒的凝聚在手心,而后被后来的雨水赶走,雨水在手心被重重的激起而后四处扩散,打了李承乾一脸。
“啪啪~”
一个身影穿过雨幕到了屋子门口,见着李承乾在趴在窗口,赶紧上前施礼道:“启禀殿下,晋阳来信,长孙无忌与牛进达带精兵一万驰援幽州,不日即达。”
豆大的雨滴飞速的击打在武子楚的铠甲上四射激荡,几乎是顷刻间,水滴就在武子楚的周身形成了一个圆圈,加上屋中并不明亮的烛光,朦朦胧仿佛就要飞升了一般。
“哦~”
李承乾只是淡淡的答应了一声,将手缩回,感受着手掌传来的微寒,大大的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整个人仿佛都精神了起来。
“由晋阳到范阳不到四百里,昼夜行军也最少需五日才能到范阳,五日~这五日可就全靠我们俩了。”
李承乾微微闭眼又将身子靠在了窗棂上,真的很怀念后世的火车飞机,哪怕是最差劲的卡车俩两辆都成,在这个小土城坚持两日,李承乾真的很没有把握。
现在他对阵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名将,他不是李元吉和李建成,在对阵他们的时候,双方都有顾忌,在没有撕破脸前,都会克制,但罗艺不一样,他是一个真正的名将,对阵就是不死不归的局面,除非一方死亡,不然这场战争绝对不会停止。
或许卢老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身手轻轻剥了一下蜡烛的油绳,发出一阵噼啪的响声之后问道:“没有别的出路了?”
李承乾摇摇头,继续盯着庭院里的雨景,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就这么静静的发呆,似是蹉跎时间,又像是在认真的休息。
但是卢守成知道,李承乾自己也没有答案,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棋准备下在哪。
得不到答案也许就是最好的答案,卢老身子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仿佛无事一般的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衫,看着李承乾幼小的背影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就算是拼上我这把老骨头,也叫将你全须全影的送回长安!若是万一城破,我卢家~卢家就交给你了吧,我先去陪陪祖宗~若是出个万一,呵~我怕是也没有脸面进祠堂了。”
“呵呵~有一个李家就够我受得了,我可不想替你卢家受过,放心吧,我李承乾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出尔反尔的事情还是不屑做的,见过祖宗~你也不怕~~”
说到这里,李承乾一顿,不怕后面两个字似是不好啊说出口,转头看了卢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怎么看怎么渗人,就算是久经风霜的老卢都是一阵颤抖。
“哼~”似是被少年人看穿了心思,卢守成羞恼着推开了房们,也顾不得外面大雨瓢泼,冷哼一声便朝外走,三两步便消失在院子里,看着消失在院子里的身影,李承乾尴尬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老头,脸皮真薄~”
说着看着还站在雨里发呆的武子楚说到:“做人,脸皮就是不能太薄~容易吃亏,所幸咱也不要脸一回,你带人去趟幽州~如此如此~”
声音渐渐地被暴雨声掩盖,淅淅沥沥的让人听不清楚。
此时的范阳的上空仿佛天河倒灌一般,巨大的雨水冲刷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随着一阵阵的雷鸣声,渐渐陷入沉寂,融入了黑暗。
沉寂的不止范阳,还有远在晋阳的长孙无忌,一路疾行,晋阳周边都是突厥部曲侵犯过的痕迹,可谓是千里无鸡鸣,万里无人烟,就像是深处地狱一般。
停马看了看四下的环境,朝着身后的侍卫问道:“离着范阳还有多远。”
那侍卫看了看地形,回到长孙无忌边上,轻声说道:“刚出晋阳百里,此地距离晋阳还有三百里。”
“传令后军!在行进一个时辰!”长孙无忌的话让边上的牛进达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天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说到:“命斥候再进三十里!一个时辰一次改为半个时辰一次,告诉兄弟们,太子现在就在范阳,若是真让殿下当了质子,咱们也就没脸回去见陛下了。”说着,便是一抽马鞭,整个人便是向前一窜,追上了不断催促的长孙无忌。
“辅机!慢些吧,大不了明日咱们走快一些!”
长孙无忌愕然愣住,就着昏暗的火把看了一眼踉踉跄跄的士卒,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哎~你说说这天气,就不能晚两天在下雨?”
“老天可不管你急不急,一会叫兄弟们赶紧埋锅造饭~吃早了赶紧睡,夜里怕是就要开始下了。”
一个时辰能走多远?一万人的军队不多,但夜里行军本就不似白天那般方便,众人不过是行走了十里左右罢了,众人刚扎营完毕,锅还没架好呢,大雨就已经哗哗的下了起来。
“呼~还好没淋了雨。”牛进达站在帐篷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景色,屋里的长孙无忌却是拿着油灯几乎要趴在地图上了,目光不断的在范阳与晋阳只见徘徊,此刻的他,真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进达,你说殿下真不会傻到自己投到罗艺军中为质吧,若是如此,投鼠忌器之下,怕就算是我等到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敌军数倍于我,怎生是好!”
牛进达闻言翻了个白眼,这话一天听了不下百遍了,一有功夫就叨叨他也不嫌烦。
“哎~哎~这话您千万别再说了,殿下那股精明劲就是两个我都比不上,我都知道不到迫不得已不进敌营,殿下哪能不清楚,况且咱们就要到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就算是范阳守不住,还不能往后退了是怎的。”
长孙无忌将油灯放下,敲了敲桌子,闷声道:“怕就怕的范阳,范阳那是卢家的老巢,若是卢家万一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殿下危矣!”
长孙无忌说完,牛进达却是憋着说不出话来了,若是换成平常人,第一选择绝对就是绑了李承乾投诚。
毕竟范阳可不是想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城,就范阳那破土城罗艺两个时辰就能攻下来,然后呢?按着罗艺的性子,屠城都是轻的。
“你先看着,我去看看兄弟们,这几天拼死的赶路,别有啥怨言。”
说着不顾外面下着大雨,带上亲军就朝着外面的大帐就走了过去,没有一丝犹豫。
一个好的将领不一定会跟士兵同吃同睡将其当做自己的兄弟,但一旦会这么做的,那绝对就是一个好将领,牛进达就是如此,这一万军士都是从武德七年就一直跟着李二的,到了李二登基更是直接进了左武卫大营,算是李二的铁杆支持者,此时的他们正扎堆坐在帐篷里小声的谈笑,几个军士用帽盔在外面接了些雨水,拿出白天准备好的干粮就着雨水就开始吞咽。
“校尉,能不能跟大总管说说,咱吃完饭在走一回吧,又不是没有在雨天赶过路。”
“就是~这点小雨还能淋坏了咱?”说着砰砰的敲了敲胸脯,将嘴里的干粮咽下去之后说到:“状着呢。”
抱着长刀躺在门口的校尉闻言嘿嘿一笑,捡起地上的石子扔了他一下,石子打在盔甲上发出叮的一声,惹得众人一阵欢笑:“咱可是见不着大总管。”说着指了指远处亮灯的屋子说到:“喏~大总管的帅帐就在那,你若是想说尽管去说呗。”
“嘿嘿~那可不是咱乱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