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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午到晚间,通明寺内迎来了难得的清静。
李天澜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
东欧极乱。
为了应付东欧乱局而成立的雪舞军团如今已经成了接收东欧情报的直接机构。
极为混乱的局面下,每天都有无数消息从东欧传达到幽州,第一时间送到雪舞军团,并且摆在李天澜面前。
无数的情报,源源不绝。
昨日清晨,艾美亚总统会见了南美东朝国际集团董事局董事蒋千年,并且殷切希望东朝集团在艾美亚进行投资。
蒋千年积极表达了与艾美亚合作的态度,双方会谈的时间超过两个小时,并且顺利敲定了第一期大概八十亿美元的投资。
昨日下午,东欧豪门莫顿家族与星国黑衣人会长卡斯罗特进行友好会谈。
今日凌晨。
雪国副首相约见欧洲阴影女王艾琳・金瞳・王・罗斯柴尔德大公爵,据说罗斯柴尔德家族近期极有可能注资雪国的六大银行。
今日中午,东欧东教四大牧首之一的伊戈尔牧首在为豪门瓦西里少主举行成人礼时遭遇不明势力袭击,随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教廷红衣大主教布雷恩受邀前往雪国,瓦西里家族少主公开宣布布雷恩为自己的教父,他将接受来自于欧洲圣域的祝福。
一条条的情报代表着东欧的局势一直在变,但在没有最终的结果之前,没有人会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东欧,各大豪门,各个国家都已经成了进入东欧的超级势力争取的对象,而反之,各大超级势力同样也是东欧本土势力们争取的目标。
所以中洲很急。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李天澜进入东欧之前,中洲等于是一直都在这场游戏之外。
中洲利用几天的时间组建雪舞军团,看上去像是儿戏,实际上却是没人愿意放弃东欧的利益。
李天澜的动作很快,他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敲定了雪舞军团的最终名单。
如今名单已经被中洲的总政部长方文希带到了军部和昆仑城,在默默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里,李天澜正好可以思考一下名单上是否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名单已经被方文希带走。
但李天澜的手中还有副本。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李天澜都在研究着手中这份名单。
他能够感受到中洲不想放弃东欧利益的那种仓促,所以在确定这份名单的时候,他难免有些思虑不够周详的地方,如今在详细看一遍,谨慎的调整了几个名字后面的职务后,李天澜顿时觉得这份名单顺眼了很多。
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一身军装但却没有佩戴军衔的李宗虎站在门口,挠了挠头道:“殿下,该吃饭了。”
边禁军团的四万大军已经有过半返回了各自的驻地,但最强的一万多人目前还驻扎在天空学院,而一部分中高层乃至基层的优秀军官则被调到了通明寺接受短暂的培训。
军部的军官与特战系统的军官都是军官,看上去差异不大,但很多时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行事理念,而如今在通明寺内给军官们进行培训的,就是天空学院和深海学院的两位校长。
李宗虎也在培训名单之内,只不过他却懒得接受什么培训,在李天澜还没有确认自己的亲兵和秘书的情况下,这位边禁军团的少将很自觉的给李天澜做起了门卫。
“吃饭不急。”
李天澜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名单交给李宗虎,轻声道:“看看怎么样。”
李宗虎愣了愣,走进来接过了手中的名单。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挺好。”
李宗虎笑着开口道:“殿下,如果中洲按照这个阵容拟定雪舞军团的话,那我们在雪舞军团可以说是一言九鼎了。”
李天澜笑了笑,平静道:“问题应该不大。”
雪舞军团的组建会充分尊重他的意志。
这算是好事,但也不算是好事。
王天纵是一个真正懂得什么是规则的枭雄,他逼着东城无敌坐在了赌桌上,但同时也给了东城无敌可以跟他赌下去的希望。
这所谓的希望就是雪舞军团的话语权。
李天澜掌控着雪舞军团的话语权,王天纵就算是想要重演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也不会很容易,更不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最起码,李天澜不是一点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但同样的,如果在李天澜完全掌控雪舞军团的情况下,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上演,李天澜一旦被定义为叛国,那么集中了豪门集团,叹息城,李氏,蜀山,瑶池最强阵容的雪舞军团也会全军覆没,到时所有跟李天澜有牵连的势力的下场都会无比惨烈。
所以东南集团肯定不会反对雪舞军团的这份名单,这是王天纵必须要给李天澜的筹码。
绝对集中的权力同样意味着绝对集中的主要责任。
东欧乱局,李天澜要么带着雪舞军团一飞冲天笑到最后。
要么就是带着所有跟他有关的势力一起坠入地狱。
李天澜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王天纵会怎么做。
或者说他会怎么在雪舞军团内部复制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叛国案。
想要推测王天纵的手法,就必须要对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有所了解。
李天澜如今是中洲元帅,已经有了了解那场叛国案的权限。
这两天的时间他在匆忙之中同样也翻阅了当初的遗留下来的一些资料,但却一无所获。
正常的人员调动,完全就像是巧合一样的边境冲突,高层在恰当的时机中下达的命令...
一切看上去在正常不过,完全看不出有半点问题。
可就在这种没有任何异常的平静中,李狂徒叛国,李氏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在转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李天澜知道自己不可能凭借着这些资料找到什么确切的东西,但却同样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些资料中竟然连一点的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真正的内幕,也许只有昆仑城,太子集团甚至是北海王氏最核心的人物才有所了解。
而这些人物注定不可能将内幕告诉李天澜。
李宗虎将名单放在了办公桌上。
李天澜皱着眉走到办公桌前,凝视着桌上的名单,若有所思。
如果说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是一场天衣无缝了无痕迹的完美陷阱。
那么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在东欧的乱局中,李天澜起码可以把握到两条重要的脉络。
无论东欧乱局有多么混乱,王天纵想要给他按上叛国的罪名,雪舞军团的两个人都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位是雪舞军团的次帅。
一位是雪舞军团的监察。
两人分别来自于北海王氏和昆仑城,也是雪舞军团里李天澜唯一掌控不了的两颗重要棋子。
李天澜伸手点了点桌前的名单。
李宗虎走到饮水机前,给李天澜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笑道:“堂堂边禁军团的少将端茶送水,这水喝下去会不会折寿?”
“那不能。”
李宗虎嘿嘿笑道:“我当初就是给东城大帅做亲兵的,现在给殿下做亲兵,没啥不一样的。殿下,要不您跟上面提一提,老李可不愿意做什么狗屁师长,我来做您的亲兵连连长怎么样?老李长得不磕碜,实力也过得去,带在身边不丢人。”
“是不丢人。”
李天澜哈哈一笑:“不过我可没资格带个实权将军当亲兵。”
“您最有资格了。”
李宗虎不以为然道:“当初在李氏巅峰的时期,李氏每一代殿下身边,都有神圣近卫,哪一位近卫不是实权将军?不是名震黑暗世界的强者?您要哪天站在了中洲的最巅峰,咱不要说是少将,就算连升两级都是有可能的。”
李天澜突然沉默下来。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骤然闪耀出了一片惊人的光芒。
“不吃饭了。”
李天澜说道:“备车,去隐龙海!”
李宗虎愣了下,站直身体敬了个礼,转身出门。
李天澜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韩主任吗?我是李天澜。”
李天澜拿着电话平静道。
“您好,殿下。”
电话中低沉柔和的笑声响了起来,很亲切,很客气。
电话那头是中洲中心办公厅副主任韩毅的电话,当然,他的在办公厅的职务只是名义上的,真正的工作地点是在总统李华成的办公室,可以说是李华成身边的大秘书,名副其实的中洲第一秘。
李天澜笑了笑,手指轻轻点着面前的名单道:“我有些事情要跟总统汇报,不知道方不方便?”
电话那头说了声稍等。
韩毅似乎请示了李华成,很快,他重新拿起了电话,微笑道:“殿下,总统先生请您过来。”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提醒道:“九点钟,总统还约了吴越的王书记谈话。”
李天澜看了看表。
现在是晚上七点十分,以幽州现在的路况而言,到达隐龙海,在李华成接见吴越的王青雷之前,他大概会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汇报工作。
李天澜说了声谢谢,挂断电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李宗虎已经准备好了车,亲自担任司机,车辆匀速驶向隐龙海。
李天澜坐在后排打开了车窗。
夏夜有些闷热的风灌进来,与车内的冷气混杂在一起,有些清凉。
李天澜点了根烟,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想错了一件事情。”
李天澜说道。
李宗虎应了一声,摆摆手,拒绝了李天澜递过来的香烟。
他的双手扶着方向盘,一丝不苟,车子开的很稳。
“我一直在想北海王氏和昆仑城会如何对付我。”
李天澜笑了笑,自嘲道:“其实我是畏惧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畏惧什么。
但自从进入通明寺,穿上了如今这身元帅军服,他就一直在畏惧,在惶恐。
骤然之间身居高位的不适应是畏惧。
不知道北海王氏和昆仑城如何出招的迷惑是畏惧。
组建雪舞军团却又不知道前路如何的患得患失是畏惧。
巨大的压力之下,有些东西他不愿意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这同样也是畏惧。
他怕死,怕失败,怕拿着一手好牌却输掉之后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只不过当他坐在车里出了通明寺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所有的担忧与恐惧都毫无意义。
因为他不可能知道北海王氏与昆仑城的计划,也不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决定。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掌控好自己的力量,做好自己的事情。
东欧之乱,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机遇与凶险,与其患得患失的防备着敌人不知何时会刺过来的尖刀,倒不如整合自己手中的资源去尽量营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车内昏暗。
李天澜的眼神中一片清明。
“殿下有了扭转困局的办法?”
李宗虎开着车,笑哈哈的问道。
“办法没有。只不过总不能被他们一直压着,我们现在还看不到北海王氏的计划,就主动把鼻子伸过去让对方牵着走,这算什么?对方的打算我们看不到,但总有看到的时候,他们准备他们的,我准备我自己的,谁胜谁负,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李天澜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安稳平和,从极地重回华亭以来,他的心境似乎第一次变得如此平稳。
......
车辆在夜幕灯光之下上了长安街,最终进入隐龙海。
夜幕中的隐龙海闪烁着朦胧的微光,朦胧的光倒映在这片被称为海的湖中,波光粼粼,整个隐龙海看上去神秘而肃穆。
“你来过这里?”
李天澜好奇的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片中洲的权力中枢,隔着夜幕与灯光,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在水波中一片朦胧,这种景象很美,但却不是旖旎,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庄严与肃穆。
“之前有幸跟大帅来过一次,去的是金秋阁。”
李宗虎笑道。
金秋阁就是李华成总统办公的地方,也是传闻中的总统府。
李天澜嗯了一声,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轩辕台在哪?”
李天澜突然问道。
李宗虎愣了下,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道:“在金秋阁和西花厅中央略微靠后的位置,不过...”
他欲言又止。
“隐龙海已经没有轩辕台了。”
李天澜平静的说了一个对他而言绝对不算友好的事实。
现在的隐龙海只有昆仑阁,不见轩辕台。
二十多年前李氏尚未崩塌,李鸿河还是中洲的护国战神的时候,隐龙海内的轩辕台,就是中洲特战系统的权力中枢。
而随着李氏崩塌,昆仑城崛起,古氏在昆仑山建了城,隐龙海内的轩辕台也变成了昆仑阁。
其实建筑并没有变化,位置也不曾变动。
只不过轩辕台的牌匾被摘了下来,换上了昆仑阁而已。
很简单的一个举动,但却代表着李氏和古氏的兴衰,幕后更是代表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与心酸起伏。
隐龙海不见轩辕台。
但轩辕台一直在李天澜的心里,在他始终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以后会有的。”
李天澜凝望着窗外的夜幕,语气平静的说道。
金秋阁遥遥在望。
李宗虎放慢了车速,看了看李天澜,轻声道:“殿下,等您从东欧回来,距离重建轩辕台就很近了。”
“所以不能输啊。”
李天澜笑了起来:“无论面对谁,都不能输。”
......
车子在金秋阁前停稳的时候,李天澜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站在金秋阁门前的两道身影。
一人是总统办公室的负责人韩毅。
而另外一人竟然是总统李华成。
总统亲自迎接。
即便是李天澜的心境平稳,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
他迅速下车向前疾走了几步,立正敬礼,平静道:“总统先生。”
“天澜同志。”
李华成笑着伸出手跟李天澜用力握了握,表情儒雅温和:“我们进去谈。”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金秋阁的办公室。
韩毅端上了刚刚泡好的茶水。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这位年仅四十岁就已经成为正总督级高官的中洲大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李天澜。
李天澜安静的坐在那,一身军装,肩膀上的元帅军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军衔,军装,平静却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庞。
即便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着这一幕,韩毅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错愕。
他有些自嘲,有些感慨,轻轻带上了房门,笑着招呼了已经下车的李宗虎一声。
......
兴许是因为在高层会议上学院派没有全力支持豪门集团的原因,李华成对李天澜表现的极为客气。他没有在办公桌后落座,而是跟李天澜一起坐在了办公室的会客区,完全是一副老朋友之间闲聊的架势。
李天澜默默的喝着茶,除了在最开始看到李华成出门迎接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意外和诧异之外,进门后,他的表情愈发平静。
“天澜,雪舞军团的名单酝酿的怎么样了?”
李华成笑了笑,主动开口问道。
“还好。”
李天澜点了点头:“对于雪舞军团的组建,军部和昆仑城都很支持,中午的时候我们开了个会议,我已经把雪舞军团的名单交给了总政,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华成嗯了一声,捧着茶杯,有些迟疑。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老实说,从纯粹的国事角度出发,让你带一个军团,我是放心的。东欧很乱,如果我们想要在乱局中打开局面,一味的稳健确实很难成事,我们需要一个有魄力和锐气的年轻领袖去为中洲争取我们可以争取的东西。在你和帝江之间,我更看好你。不过从私人角度上来说,你这个职务很敏感,我,还有无敌,都有某些方面的顾虑。有些事情,我们很难阻止,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尽量求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结果,天澜,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会尽力。”
私下会谈,李华成总统的话语直接而坦诚,没有相互之间的虚伪客套,开门见山。
李天澜现在终归还是学院派的盟友。
如果没有他与豪门集团的关系的话,李天澜正式进入学院派,无敌级别的战斗力,几乎等同于是学院派的第一高手,这样的人物,值得中洲任何人去重视。
而且李华成总统如今虽然已经打算放弃特战系统,但这却只是因为在军政方面和特战系统之间的取舍,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也会争取,在这次的东欧乱局中,李天澜如果能够挡住北海王氏和昆仑城的话,学院派的运作空间也会大很多。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天澜和学院派今后的关系会渐行渐远,现在的局面下,只要他还存在,学院派今后的活动空间也会大很多,如果李天澜真的死在东欧,而且还是以叛国的罪名被处决的话,豪门集团分崩离析,社会剧烈动荡之下,跟豪门集团合作的学院派受到的压力简直不可想象,无论如何,只要有可能,李华成都会给予李天澜一些必要的帮助。
“我今天来,是想跟总统先生要一个人。”
李天澜喝着茶,轻声说道。
“谁?”
李华成挑了挑眉。
雪舞军团如今的地位极为重要。
中洲绝大部分人,只要李天澜想要,现在基本上都能调过来,李天澜如今特意找到他要人,只能说明这个人选极为特殊。
李天澜笑了笑,轻声道:“这两天我调看了一些关于二十多年前叛国案的资料,但一无所获。”
李华成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叛国案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中洲影响力最大也最为恶劣的案件,如今存留下来的宗卷,都明确指向李狂徒叛国,谁都知道这件事情非常蹊跷,但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李天澜去研究那些被翻烂了的资料有什么用?
“那些资料。没什么意义。”
李华成轻声道。
“确实没什么意义。”
李天澜说道:“所以我把那些资料都放了回去。不过我想,就算资料没什么意义,人总是有意义的。如果可以找到一个经历了叛国案的当事人,就算我们弄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至少可以降低在东欧叛国案重演的概率。”
“经历了叛国案的当事人?”
李华成眯起眼睛,看着李天澜:“谁?”
“荒漠监狱,火男。”
李天澜平静道:“爷爷当年身边的神圣近卫,二十多年前,第一任边禁军团的次帅。除了我父亲之外,他是中洲叛国案中责任最大的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