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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听过三姑六婆们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话说在清朝道光年间,在广德市沙口村住着一对恩爱的夫妇。丈夫叫张德志,是个常年苦读的书生。妻子黄氏,在家养鸡织布,补贴家用。小两口过着清贫却自足的日子。
这一天,眼看着秋闱要开始了,张德志早早的准备进京去赶考。妻子虽然不舍得,还是打点好了行装,依依不舍的把丈夫送到了村口。
临行前,张德志握着妻子的手,深情道,“我这次去赶考,路途遥远,最快三个月,最迟半年,一定回家。最近外面兵匪战乱不断,你一个在家一定要多加小心了。”
看着丈夫离开,黄氏一个人在家打理家务,日子也就一天天的过去了。只是转眼间秋去春来,大半年过去了,张德志却迟迟没有回来。黄氏很是担心,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暗自祈祷。
终于有一天黄昏的时候,黄氏喂完鸡后,又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痴痴地望着远处。果真看到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等走近了一看,正是自己的丈夫。
黄氏自然喜极而泣,看着满身褴褛,灰头灰脸的张德志,不禁带着些埋怨,“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啊?”虽然带着几分埋怨,却还是过去拉着张德志的手,想要拉他回家。
“哎呦,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啊。”却不想,张德志的手一片冰冷,黄氏一个哆嗦,把手放开了。
“别提了。我去京城的路上碰到了强盗,身上的钱物都被抢完了,这是一路上乞讨,好不容易才回来,又饿又冷啊。”张德志忙缩回了手,一脸的沮丧。
“能回来就很好了,钱财,功名都是身外之物。”黄氏忙念起了阿弥陀佛,“快回家吧,我给你做点热汤面吃,暖暖身子。”
只是随后的日子里,黄氏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头,一来,张德志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去,一直到太阳下山才回来,说是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读书,明年一定要考中。而且晚上也是一个人打了地铺,睡在地上。二来自己家养的鸡,总是隔三差五的失踪,好几次找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堆血淋淋的鸡毛了。
这一天一大早,张德志又拿着几本书准备出去。黄氏忙拦住他道,“当家的,咱家的鸡昨天又丢了一只。”
“丢就丢了呗,回头再多去买几只小鸡养吧,咱家又不缺这几只鸡钱。”许是天天早起晚睡,张德志的脸色极差,形容枯槁。
等张德志慢慢的离去,黄氏看着鸡窝里还剩下的四五只母鸡,于是想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黄氏去鸡窝看了看,果然又少了一只鸡,只是头天拴在鸡腿上的一根长长的白色棉线还拖在地上,线特别细,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顺着绳子,黄氏一路走着,却越走越偏,一直走到了村口外的山神庙,看见棉线的一头伸进了庙里。连年战乱,山神庙已经破落不堪了,一阵风吹过,簌簌的往下掉着灰尘。
黄氏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敢直接上前,生怕被偷鸡的歹人发现了。于是偷偷的溜到了山神庙的一侧,从破烂的窗户上往里面望去。
黄氏透过窗子一下子看见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孔,不觉吓了一跳,仔细分辨下,才发现是庙里供奉的神像。忙再低头看去,果然看见泥像下面坐着一个人,手里正拎着自己丢的那只芦花老母鸡。只是庙里不见阳光,阴暗的很,一时间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黄氏刚想踮起脚尖,仔细看下。却巧得很,那人正好转过头来,让黄氏惊呆了,差些叫出声来。原来那人正是张德志,脸色在阴影中显得极为惨白。
看到是自己的丈夫,黄氏虽然很奇怪对方为什么要偷家里的母鸡,可还是放下了心,正要叫喊,却猛地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顿时整个人都吓呆了。
就见张德志猛地张开了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然后对着母鸡的喉咙,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老母鸡吃痛,咕咕咕的惨叫起来,两只翅膀扑闪扑闪个不停。
张德志的双手紧紧的抓住老母鸡,嘴巴贴近母鸡的喉咙,使劲的吮吸着,然后不断的往下吞咽着。
过了好大一会,张德志才把已经咽气了的老母鸡扔在了地上,一嘴的鲜血,然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紧接着,嘴角随之被撕裂开来,直扯到两边的耳朵根上。眼珠子也整个的凸显了出来,挂在眼眶上面,滴溜溜的,随时都像是要掉下来似的。
黄氏不知道是怎么回了的家,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直到黄昏后张德志回了家才清醒过来。
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惶恐,黄氏像往前一样,做饭吃饭洗刷睡觉。一直到第二天张德志再次出了家门,黄氏才慌忙的跑到邻居家,找到了正在家里纳鞋底的杨大婶,因为慌张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杨大嫂手里并没有拿着刀剪,而是硬生生的用手撕扯着布缝的鞋底。。
杨大婶虽是个女子,却生的五大三粗,嗓门也特别洪亮,一见到黄氏进来,忙招呼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黄氏也顾不得客套了,一五一十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末了说道,“你说我家男人是不是在路上被恶鬼害死了,回来的只是个冒充他的鬼呢?”
杨大嫂看着黄氏,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丝毫没有一点吃惊或是害怕,半响方才问道,“你想怎么样,要对付那只鬼吗?”
“那是当然了,人怎么能和鬼一起生活呢。”黄氏很是奇怪对方的问话。
“那好,我教你个法子,可以对付这只恶鬼。”杨大嫂说道,“恶鬼会因为生前死法的不同而有所畏惧,被刀剑杀死的最怕金属器物,被抛尸荒野曝露在太阳下的最怕阳光。如今看你家男人早出晚归,应该是怕阳光。你只要能把他暴晒在阳光下,就可以了。”
说着杨大嫂凑了过去,对着黄氏的耳朵,低声叮嘱了一番。
回到家里,黄氏惴惴不安。一会儿想着是恶鬼识破了自己的计划,吃了自己;一会儿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十有八九遇了难,伤心不已。
张德志回来后,却没有像往前那样,拿着铺盖直接去地上睡觉,而是看着黄氏,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黄氏生怕被恶鬼看出什么端倪,自作镇静道。
“我想说,媳妇儿,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啊。”张德志眼中带着泪花。
只是在黄氏的眼中,却还是那个双眼凸出,大嘴撕裂的恶鬼模样,忙不迭的说道,“那么晚了,抓紧去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张德志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只是看黄氏上了床,于是咽了咽唾沫,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天还未亮,张德志就醒了过来,刚想起床,却忽地发现动不了身,忙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牛皮绳捆绑了起来。
“你这是干吗?”张德志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黄氏,不由问道。
黄氏这边也不说话,只是把屋门打开了,低头看着不断挣扎的张德志,“这绳子浸过水,你挣脱不了的”。
眼看着鸡叫了三遍,天边已有一缕晨光出现,透过打开的屋门照射了进来。那张德志也就不再挣扎了,看着黄氏,脸上多了一丝微笑。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等黄氏回答,张德志又继续说道,“没错,我已经是鬼了。在赶考的路上,被一伙强盗杀死了,并把尸体扔在了荒野。只是我记挂着你,这才重新化了人形。不过因为需要吸取元气,这才隔三岔五的吸些鸡血。”
说话间,阳光已经照在了那鬼的身上,就见一阵阵的黑烟随着升起。
黄氏愣住了,随即反应了过来,想要去关上房门。却被张德志制止了。
“没用的。我本来就是魂魄化成的,过不了多久也就要消散了。今后我不在了,你一个人可要好生的活着。这样我去了地下,也就安心了。”
说完了这一句话,整个身子已经完全消散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堆黑色的渣子。
黄氏悲痛欲绝,大哭不已。就在这个时候,杨大嫂从屋外走了进来。
看着脸上带着诡异神情的杨大嫂,黄氏忽地想到了什么,指着她问道,“你,你怎么知道对付鬼的办法?你到底是谁?”
杨大嫂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皮肤慢慢的溃烂了起来,显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疤,从嘴边直划到右眼上。伤疤处皮肉翻卷着,露出了里面森森的白骨。眼睛被划烂了,满是血污,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啊!”黄氏大叫起来,“你,你不要过来。”只是对方却依然慢慢的朝自己走来,大滴大滴的血珠,随着脚步啪嗒啪嗒的不断掉落在地上。
忽地想起了先前看见杨大嫂用手撕扯鞋底的场景,再看看对方脸上的那一道恐怖的伤疤,黄氏不觉叫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被刀剑杀死的,你怕金属的器物。”说着,忙在屋里翻找着剪刀。只是一时间怎么也找不到。
就在那恶鬼快要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黄氏忽地想起自己似乎把剪刀藏在了抽屉中,忙跑过去,打开抽屉,果然看见了那把锋利的剪刀。
“你死定了,你这个恶鬼。”黄氏大叫着,拿起了那把剪刀。
“啊!”一声惨叫,黄氏失手丢掉了剪刀,两只手上冒起了许多被烧灼的水泡,皮肉也随之化作了一股黑烟。
“怎么会这样?”黄氏看着地上的剪刀,忽地想到了什么,心中渐渐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你想起来了啊。”杨大嫂面无表情道。
黄氏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我记起来了,在我家男人离开后没几天,村子来了一群强盗,抢走了所有的财物,杀死了所有的村民。我也被其中一个强盗一刀戳进了胸口。我是因为担心男人回来后见不到我,才没有去地府投胎,而是化作了人形一直呆在这儿。”
说着话,黄氏的胸前慢慢的显露出一个碗口大的伤口,深红色的心脏凸显了出来,却已经不再跳动了。血水慢慢的沿着伤口流了出来,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条小小的河流。
慢慢的,两个人的身形化作了两道黑烟,消散开来,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只有那一股幽怨之气还飘荡在这座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庄上空,久久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