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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三卷补天裂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声咽(十四)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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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艘船出现在重兵夹河密布的这段十余里长的河道之上的时候,战事立刻就爆发了出来!

最先头的女真军马是部族军一部,那些披着厚重潮湿,发出难闻气味皮甲的酋帅,大声怒吼。麾下儿郎不顾在等候中手已然冻得冰凉,张开弓弦,搭上羽箭,按照事先已然标定好的距离,弓身抬起一定角度,顿时就是一轮箭雨洒出。

在雨中列阵等候这么久,弓身吸水,弓弦松软,箭羽更是因为潮湿而变得比平时重些。这一轮箭雨洒出,却没有挨到河道正中破浪而行的宋军舟船半点,纷纷落入水中,就听见一片细密的破水之声,一圈圈涟漪密密麻麻的荡漾开来。

而李俊所在舟船的桨手奋力扳桨,船头分出的白浪激荡。一下速度就提了上来!而李俊回头又对着两舷射士怒吼:“发矢!射他娘的!”

李俊所乘的先头舟船,是黄河上最为常见的拖风纲船,吃水不深,船头尖锐,船尾阔大。每条船舷足可布列四张小型床驽,听见李俊号令,站在这些早就绞好了铁弦,装上了短矛也似无尾铁矢的小型床弩之侧的射士,顿时就用木槌砸下了牙发!

拖风纲船两侧,顿时响起了剧烈的破空之声,八支铁矢分向两舷外激射而出!

部族军站得密密麻麻,恨不得将河岸都遮挡住的阵列当中,顿时激起惨叫之声。这些长大铁矢射入这样密集的步军阵列当中,带来的杀伤就是分外的惨烈!

有铁矢击碎了鞑虏的头颅,像是烂西瓜一般炸开,红的白的灰的物事四下飞溅。有铁矢洞穿一名鞑虏之后去势犹自未消,接着再将后列鞑虏射穿,去势最劲的一支铁矢,一下就洞穿了三名鞑子!当先一名鞑子身上硬生生的给射出了一个透明窟窿,而后面两个却被钉在一起,口中都喷着大口大口的污血,伸手想将这还带着锈痕的铁矢拔下来,结果转瞬间就没了气力,两人被钉在一起倒下。

八支铁矢在鞑虏步军阵列之中卷荡起血雨惨叫之后,就见李俊坐船之上,那些张挂的熟牛皮缝隙之中,又伸出了一把把手持的弩机,一片牙发扳动的轻响声中,弦声密集如雨,无尾木矢如蝗虫一般飞来,眼见着当面阵列最前就倒下一排排的鞑虏来!

船上宋军,都用弩机,虽然雨天对弩机力道也有影响,但是上弦比弓箭费力得多的弩机纵然力道减弱,射向距离不过三四十步外河岸上的那些鞑虏步军,仍然足以给他们带来惨痛的杀伤!

站在船舷两侧发弩的射士都是不通水性的关西汉子,虽然乘船水战,对他们来说心里都没底。但西军出身的,谁不是玩弩的行家?两舷各有十余名射士,每人都备着三张上好弦的弩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三张弩机上的无尾木矢,都激射了出去!

三矢发完。这些射士都闪到张挂的熟牛皮之后,一屁股坐下来埋头蹬弩上弦。

而岸上那些列阵的鞑虏步军,早已死伤一片,第一排的鞑虏多半都倒伏在易水当中,水波卷动,这些尸身载沉载浮。而伤者在泥泞中哀嚎挣扎,鞑虏步军脚下踩着的,已然是被血染红的烂泥!

才一照面就被打成这种鸟样,这些部族军的酋帅也红了眼睛,大声怒吼挥舞着长刀佩剑驱赶麾下儿郎上前。恨不得将他们都赶到水里,只要能离这条该死的南人舟船更近一些!

在他们的呼喝声中,鞑虏军士涌动上前,密集得几乎没了队列。然后一张张弓奋力开满,又是一阵箭雨泼洒而出!

这次羽箭有了准头,但是那些鸟南人射完之后就躲在了船舷两侧高高张挂起的熟牛皮之后。牛皮浸水,既强且韧,更何况张挂的是三层,后面还有一层细网!箭雨泼洒而过之后,就见南人舟船两舷顿时就变成了刺猬模样。可是半点南人的惨呼之声都听闻不见,船速也没有放慢半点。仍然在河道上破浪前行有若怒龙!

只要军士稍稍能战,主帅稍稍坚定。但水面争雄,北地胡族如何是汉家之军对手?在没有萧言的时空,向后数年,黄天荡韩世忠大破完颜宗弼。再过数十年,海陵王提兵百万欲立马江南第一峰,却为虞允文孤军横江击败,最后海陵王身死军溃。就是在蒙古崛起,席卷整个文明世界的时候,南宋仍然依托襄阳,以江为后勤通途,生生抗住了蒙古大军数十年!

还没等这些酋帅心中泛起无力的感觉,第二条船又绕过河弯出现在眼前,迎面而来的,又先是床弩铁矢激射纵横,接着就再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无尾木矢乱射!

第二条船掠过之后,第三条船又出现在鞑虏的视线之中,同样的流程再来一遍。不用等后续舟船到来了。沿岸鞑虏部族军阵列一声大哗,拼命就朝后退去,只想离开这些南人舟船远一些!

不知道多少鞑虏部族军马互相推挤,自相践踏,丢下了手中的弓矢,不住有人被推落水中,伤者死者,都被踏入泥泞当中。就是指挥他们的酋帅也丢了手中兵刃掉头便跑。河岸两边,全是呼号奔走的鞑虏军马!

李俊昂然立在船头,看都不看那些被生生射垮的鞑虏军马一眼,视线只是放在远处,放在雨幕之后的易县城方向!

~~~~~~~~~~~~~~~~~~~~~~~~~~~~~~~~~~~~~~~~~~~~~~~~~~~~~~~~~~~~~~~~~~~~~~~~~~~~~~~~~~~~~~~~~~~~~~~~~

临岸绵延寨栅之后,一处望楼之上,完颜宗弼部下大将蒲鲁浑正披着重甲竭力张望向南人船队所来方向。

当第一条舟船出现之际,蒲鲁浑就捏紧了拳头,只等看着在两岸箭雨夹射之下,南人舟船之上惨叫连连,血流成河的模样。

可是几乎是转瞬之间,南人舟船一条条的冲过来,而夹河的那些部族军马,却被从舟船上喷吐而出的箭雨射得大溃!

南人舟船所至,两岸原来严整的阵列就开始骚动起来,挨过一轮轮的打击之后,就看见那些部族军马纷纷的退离河岸,涌向后方,有的都溃退到了沿河寨栅之下,乱纷纷的猬集成一团。一面面旗号就在阵中倒伏下来,就代表着一队队的军马失却了指挥控制。

蒲鲁浑情不自禁的回首就看向后面宗弼大矗所在方向,宗弼坐镇之所,更靠近于易县城。宗弼这番布置还是以防范易县城守军突出接应为主。而南人浮河而来的援军,根据此前哨探不住传回来的军情,不过就四五十条舟船,千把人的规模。这么鸟窄一条易水,两岸发箭都能相及,堆上了七八千射士,再加上拦河木排,渤海强弩手,准备凭小舟木排涌上去肉搏的军马,还怕收拾不下来?

宗弼如是想,作为对水战毫无半点概念的蒲鲁浑也自然也是这么想。当守备河道的军马拉出来列阵以待之际,看到这十余里布防河道两岸壮盛军容,蒲鲁浑更是充满了信心。可谁知道才一交手,这看似森严的军阵,就一层层的垮了下来!

蒲鲁浑拳头捏得关节似乎都要碎了,但却是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是放在陆上野战争雄,对手再强,临阵之际蒲鲁浑也总能找出法子来应对,就是亲身带领亲卫谋克冲阵也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此刻对着翻腾易水之上,那些破浪而前的南人舟船,蒲鲁浑却是心中一片空白!

宗弼大矗所在方向,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号角之声,催军鼓声也重重敲动起来,雨幕之中,这鼓声显得有些沉闷,但蒲鲁浑却能清楚的明白这鼓声号角之声中所蕴含的宗弼怒气!

更不必说在宗弼后面观望的宗望等人了!

蒲鲁浑一咬牙齿,大声呼喝下令:“让杨家的人马上,赶上前去,迎着南人的舟船射!”

他身边女真亲卫顿时领命,摇动旗号传下命令。

距离蒲鲁浑不远的所在,在寨栅之后集结着一支军马,约有千人之众。都戴着尖顶皮帽,帽上插着野鸡翎尾。人人都披着一身无袖皮甲。他们所持却不是女真军与部族军惯用之角弓羽箭,而是与宋军所用形制相同的弩机。队列当中,还有十余架床弩,都负在牛车之上。

这支军马,正是渤海强弩手。女真崛起以来,为辽所灭的渤海遗民投靠得也最快,尤以渤海大族杨家为最。而最先进谏完颜阿骨打设立文法,以立女真国号的,也是杨家。

这支军马所立之处,距离拦河水城最近。就是准备南人船队被拦河水城阻挡下来之后,就靠近猛射,掩护那些小舟木排上前肉搏夺船所用。可是现在,蒲鲁浑慌乱之下,就要调动这支队伍去稳住前面垮下来的战线!

号角一声声响动,传令旗号也挥舞了一遍又一遍。而表示应命的鼓角之声却没有响起,正当蒲鲁浑恼怒得准备亲自去下令,并且狠狠的抽带队军将一阵鞭子的时候。就听见脚步声响,一名披着辽人形制镔铁鳞甲的军将匆匆而上。

这军将正是这支渤海强弩手的统帅杨终,三十许的年纪,小眼扁鼻,胡须稀疏。才上望楼就大声道:“贵人,行不得啊!只要死死把住拦河水城就成,南人终究要撞上来!就在这里与南人舟船战,末将敢保在此一举击败南人水军!”

蒲鲁浑冰冷的目光盯着杨终,戟指着远处一层层垮下来的队列:“还要死多少人?宗弼将这些人马交给俺,这一仗打完,俺还能还给宗弼多少人?冲近拦河水城,离易县城也就三里余,城中南军出而接应,仗就更难打了!赶紧上前,当住这些南人舟船!别以为宗辅之妻就是你的妻妹,某就不敢杀你!”

渤海人虽然在女真统治体系下高于其他各族,但是在真女真亲贵面前,还是如犬马一般。眼看蒲鲁浑真的急了眼,杨终再无什么说得,掉头就回去带领人马迎上去。

眼看着渤海弩手终于动了起来,蒲鲁浑又对身边亲卫怒吼:“带俺们女真儿郎上前,谁敢再退,一层层的砍杀过去!就算用人命填,也要将这些南人舟船拦下来!俺就不信,这些南人舟船是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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